一條條壞消息,像一把把鈍刀子,反複切割著周通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他死死盯著地圖,眼珠子瞪得通紅,卻完全理不出半點頭緒。
燕王府的主力明明就在正麵的一線天,每日槍聲大作,擺出一副隨時要強攻的架勢。可為什麼自己的後方,卻像被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給盯上了?那些該死的黑甲兵,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他想不通。
這種被困在網中的無力感,讓他幾欲發狂。
“傳我將令!全軍收縮防禦,結圓陣!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擊!違令者,斬!”周通嘶吼著下達了他自認為最穩妥的命令。
他怕了。他不敢再分兵,不敢再冒進,隻能選擇最笨拙的辦法,將三萬大軍像個刺蝟一樣蜷縮起來,等待京城的援軍。
他卻不知道,他這道命令,正中秦蒼下懷。
……
燕州城,燕王府商會。
這裡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冷清的宅子,而是全城最熱鬨的地方,沒有之一。
張狗蛋命人立起了一塊巨大的木板,上麵用毛筆龍飛鳳舞地寫著幾行大字,正是時下最熱門的盤口。
“盤口一:秦將軍能否斷敵後路?已封盤。”
“盤口二:秦將軍三日內能否取周通首級?賠率一比二。”
“盤口三:雲州軍幾日內會發生嘩變?三日內,一賠三。五日內,一賠二。十日內……”
一群員外富商圍在木板前,唾沫橫飛,爭得麵紅耳赤。
“我壓五百兩!賭秦將軍三日內必勝!當年秦將軍在北疆,那是何等的威風!”
“我看不一定,周通手握三萬大軍,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有那麼容易?”
“你懂個屁!沒看商會的內幕消息嗎?燕王府的‘雷公炮’,一顆就能炸平一個山頭!三萬人算個鳥!”
張狗蛋坐在一張鋪著虎皮的太師椅上,一邊聽著手下彙報最新的“戰況”,一邊慢悠悠地啃著雞腿,時不時對盤口的賠率做出“微調”,引得人群一陣騷動。
他現在無比熱愛這份工作。
他發現,賺錢和長肉,原來是如此相輔相成,且令人沉醉。
一隻信鴿撲棱著翅膀落下,親兵飛快地取下信筒,呈給張狗蛋。
張狗蛋滿手是油地展開字條,小眼睛瞬間眯成了一條縫,他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肥肉亂顫。
“快!快!給老子改賠率!”他扯著嗓子,興奮地滿臉通紅,“‘三日內取首級’的盤口,賠率調到一比一點五!‘嘩變’的盤口,‘三日內’選項,賠率給老子壓到一比二!”
“會長,這……這是為何啊?”管事的湊上來問。
張狗蛋得意地一拍肚皮,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內部消息!秦將軍已經把周通那三萬人,像趕鴨子一樣,全都圈起來了!現在就等著關門打狗了!”
……
雲州軍大營,西北方,一處名為“斷魂坡”的山脊上。
秦蒼一身黑甲,靜靜地立馬於晨曦之中。
他身後,是八百名沉默如鐵的龍騎兵。
經過兩晝夜的急行軍,他們如同一柄燒紅的烙鐵,精準地燙穿了雲州軍薄弱的後防線,封死了他們最後一條退路。
此刻,從斷魂坡上俯瞰下去,雲州軍那延綿十數裡的大營,儘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