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哀皇帝建平四年公元前3年,戊午年)
春天正月,發生了大旱災。
關東地區的老百姓不知為啥,突然驚恐地四處奔走,手裡拿著禾稈或者麻稈,互相傳遞,說是在“行西王母籌”。一路上碰到的人,多得能有上千。有的人披頭散發、光著腳,有的在夜裡砸開關門,有的翻牆而入,還有的乘車騎馬一路狂奔。他們通過驛站一站站傳遞,經過了二十六個郡國,一直到京城,根本製止不了。老百姓還在大街小巷、田間小道聚在一起,擺上博具,唱歌跳舞祭祀西王母,一直到秋天才停下來。
漢哀帝想封傅太後堂弟、侍中兼光祿大夫傅商,尚書仆射平陵人鄭崇勸說道:“漢成帝封了五個親舅舅為侯,當時天空變得赤黃,白天昏暗,太陽裡還有黑氣。孔鄉侯是皇後的父親,高武侯憑三公的身份受封,這都還有點緣由。現在無緣無故又要封傅商,這是破壞製度,違背天理人心,對傅氏家族可不是什麼好事!我願意以性命來承擔國家因此招來的災禍!”鄭崇說著就拿著詔書站起來。傅太後氣壞了,說:“哪有做天子的反倒被一個臣子製約的道理!”
二月癸卯日,漢哀帝還是下詔書封傅商為汝昌侯。
駙馬都尉、侍中雲陽人董賢很受漢哀帝寵愛,出門就陪皇帝同坐一輛車,進宮就侍奉在皇帝身邊,得到的賞賜累積起來有萬萬錢,富貴得讓整個朝廷都震動。他還經常和皇帝同睡同起。有一次白天睡覺,董賢身子壓住了皇帝的袖子,皇帝想起床,董賢還沒醒,皇帝怕吵醒董賢,就把袖子剪斷後起身。皇帝還下詔讓董賢的妻子能拿著通行憑證進入殿中,住在董賢的官署。又把董賢的妹妹召進宮封為昭儀,地位僅次於皇後。昭儀和董賢以及董賢妻子早晚都在皇帝身邊侍奉。皇帝還任命董賢的父親董恭為少府,賜爵關內侯。下詔讓將作大匠在北闕下給董賢修建大宅子,宅子有多重殿宇,門一扇接著一扇,土木工程的技藝,那叫一個精巧絕倫。把武庫裡的兵器、宮中的珍寶都賜給董賢。挑選的物品,上等的都在董家,而皇帝用的不過是次一等的。甚至東園製作的棺木、珍珠短衣、玉製的葬服,都預先賜給了董賢,各種東西一應俱全。又讓將作大匠在義陵旁給董賢修建墳墓,裡麵修了便房,用堅硬的柏木做槨室的護牆,外麵修了巡察道路,四周的圍牆有好幾裡,門闕和屏藩非常壯觀。
鄭崇因為董賢受寵太過,向皇帝進諫,因此得罪更深,還多次因為職責內的事被皇帝責備。他氣得脖子上長了癰疽,想辭職又不敢。尚書令趙昌這人諂媚又奸詐,一直嫉妒鄭崇,看到鄭崇被皇帝疏遠,就上奏說:“鄭崇和他的宗族往來密切,恐怕有奸情,請查辦。”皇帝責備鄭崇說:“你家門口人來人往像集市一樣,憑什麼還想限製我?”鄭崇回答說:“我家門口像集市,但我心像水一樣純淨。希望能調查核實!”皇帝大怒,把鄭崇關進監獄。司隸孫寶上書說:“尚書令趙昌彈劾鄭崇的案子,反複審訊,鄭崇被打得快死了,始終沒說一句認罪的話,路上的人都喊冤。我懷疑趙昌和鄭崇之間有點小矛盾,就慢慢陷害他。鄭崇是皇宮內樞機要職的近臣,遭受冤枉詆毀,對國家損失很大,也會招來不少指責。我請求查辦趙昌來平息眾人的憤怒。”奏書呈上後,皇帝下詔說:“司隸孫寶附和臣下欺騙主上,在春天這個時候進行詆毀欺詐,以實現他的奸心,簡直就是國家的賊。把孫寶免為平民。”鄭崇最終死在獄中。
二月丁卯日,諸吏、散騎、光祿勳賈延擔任禦史大夫。
漢哀帝想封董賢為侯但一直沒找到機會,侍中傅嘉就勸皇帝審定息夫躬、孫寵告發東平王的奏章,去掉宋弘的名字,改成是通過董賢報告的,想用這個功勞封董賢為侯,還先賜給息夫躬、孫寵關內侯的爵位。沒過多久,皇帝想封董賢等人,但心裡忌憚丞相王嘉,就先讓孔鄉侯傅晏拿著詔書給丞相、禦史看。於是王嘉和禦史大夫賈延呈上密封的奏書說:“我們看到董賢等三人剛被賜爵,老百姓就議論紛紛,都說董賢顯貴,其他人也跟著沾光,到現在流言還沒平息。陛下對董賢等人的恩澤不斷,應該公布董賢等人原來奏章上的話,再詢問公卿、大夫、博士、議郎,參考古今事例,明確這樣做的道理,然後再封爵賜土;不然的話,恐怕會大失民心,全國的人都會伸長脖子議論。公開評論這件事,肯定有人會說該封,陛下就可以聽從;天下人即使不高興,責任也能分攤,不隻是陛下您一個人的。以前定陵侯淳於長剛受封時,也是經過議論的,大司農穀永認為淳於長該封,眾人就把責任歸到穀永身上,先帝也沒獨自遭受指責。我們王嘉、賈延才能低下,死有餘辜,也知道順著陛下的意思不違抗,就能暫時保住自己的位子。但我們不敢這麼做,是想著報答陛下的厚恩啊。”皇帝沒辦法,隻好暫時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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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六月,尊稱帝太太後為皇太太後。
秋天八月辛卯日,皇帝下詔書嚴厲責備公卿說:“以前楚國的子玉得臣,晉文公因為他而坐不安穩;近代的事,汲黯挫敗了淮南王的謀反陰謀。現在東平王劉雲等人竟然有圖謀殺害天子的叛逆陰謀,這是因為公卿大臣們沒能儘心儘力,用心去發現問題,消滅那些還沒萌發的禍患。幸虧祖宗保佑,侍中、駙馬都尉董賢等人發覺並報告了此事,才讓謀反的人都受到了懲罰。《尚書》裡不是說:‘用獎賞來彰顯他們的善行。’那就封董賢為高安侯,南陽太守孫寵為方陽侯,左曹、光祿大夫息夫躬為宜陵侯,賜中郎穀師譚關內侯的爵位。”又封傅太後同母弟鄭惲子鄭業為陽信侯。息夫躬受到皇帝親近後,多次進宮麵見皇帝談論政事,說話毫無顧忌,還上疏一一詆毀公卿大臣。眾人都害怕他那張嘴,見到他都側目而視。
評論
這一年的種種事件,充分展現出西漢末年政治的荒誕與腐敗。先是民間莫名其妙的“行西王母籌”風潮,反映出當時社會人心惶惶,民眾精神空虛。而皇帝對傅商的封侯,不顧大臣諫言,體現出傅太後勢力對朝政的乾預,皇權被外戚勢力裹挾,製度遭到隨意破壞。董賢備受寵幸,獲得的賞賜和特權超乎想象,其家族也跟著雞犬升天,這不僅是皇帝個人的荒唐之舉,更顯示出宮廷內部權力分配的失衡。鄭崇因諫言董賢受寵之事而蒙冤入獄致死,孫寶為其鳴冤反被免職,表明當時的朝堂已容不下正直之言,奸佞當道。皇帝為封董賢為侯絞儘腦汁,丞相王嘉等人雖儘力阻攔,但最終也難以改變皇帝心意,這一係列事件都揭示出西漢末年的朝廷,皇帝昏庸、外戚弄權、忠良受壓,整個統治階層已陷入嚴重的混亂與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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