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十八年公元42年壬寅年)
二月,蜀郡的守將史歆造反,攻打太守張穆,張穆翻牆逃走;宕渠的楊偉等人也起兵響應史歆。劉秀派吳漢等率領一萬多人去討伐他們。
甲寅日,劉秀前往長安;三月,到蒲阪,祭祀後土神。
馬援沿著海邊進軍,開山辟路一千多裡,到達浪泊,與征側等人交戰,把他們打得大敗,一直追到禁谿,賊軍於是四處逃散。
夏天,四月甲戌日,劉秀回到宮中。
戊申日,劉秀前往河內;戊子日,回到宮中。
五月,發生旱災。
盧芳從昌平回去後,心裡又疑懼不安,於是再次造反,和閔堪互相攻打了好幾個月,匈奴派幾百名騎兵把盧芳接到塞外。盧芳在匈奴待了十多年後,生病去世。
吳漢征調廣漢、巴、蜀三郡的兵力,圍攻成都一百多天,秋天,七月,攻下成都,斬殺了史歆等人。吳漢接著乘坐木筏順江而下到巴郡,楊偉等人驚慌害怕,紛紛解散。吳漢誅殺了他們的首領,把他們的幾百家黨羽遷徙到南郡、長沙,然後才返回。
冬天,十月庚辰日,劉秀前往宜城;返回途中,祭祀章陵;十二月,回到宮中。
這一年,撤銷州牧,設置刺史。
五宮中郎將線純和太仆朱浮上奏建議:“按照禮法,作為人子,侍奉宗族嫡係大宗,要降低對自己親生父母的尊奉。應當廢除現在的四座親廟,用先帝的四座廟來代替。”大司徒戴涉等人上奏“建立元帝、成帝、哀帝、平帝四座廟”。劉秀認為按照宗廟昭穆的順序,自己應該是元帝的後代。
建武十九年公元43年癸卯年)
春天,正月庚子日,劉秀追尊宣帝為中宗。開始在太廟祭祀昭帝、元帝,在長安祭祀成帝、哀帝、平帝,在章陵祭祀舂陵節侯以下的祖先;在長安和章陵祭祀時,都由當地的太守、縣令、縣長侍奉祭祀。
馬援斬殺了征側和征貳。
妖賊單臣、傅鎮等人聚集起來進入原武城,自稱將軍。劉秀下詔讓太中大夫臧宮帶兵圍攻他們,多次攻打都沒能攻下,還死傷了不少士兵。劉秀召集公卿、諸侯王詢問計策,大家都說:“應該提高懸賞。”隻有東海王劉陽說:“這些妖巫是互相挾持,勢必不能長久,他們當中肯定有後悔想逃跑的,隻是外麵包圍得太緊,跑不掉罷了。應該稍微放鬆包圍,讓他們能夠逃亡,他們一逃亡,一個亭長就足以把他們抓住了。”劉秀覺得他說得對,馬上命令臧宮撤除包圍,放鬆對賊軍的圍困,賊眾果然分散開來。夏天四月,攻下原武城,斬殺了單臣、傅鎮等人。
馬援繼續進擊征側的殘餘黨羽都陽等人,到居風後,都陽等人投降;嶠南地區全部平定。馬援和越人重新申明過去的製度來約束他們,從此以後駱越地區都遵循馬將軍製定的規矩。
閏四月戊申日,劉秀將趙、齊、魯三公的爵位都晉升為王。
郭皇後被廢後,太子劉強心裡很不安。郅惲勸說太子:“你長時間處在容易被猜疑的位置,對上違背孝道,對下接近危險,不如辭去太子之位,去奉養母親。”太子聽從了他的建議,多次通過身邊的人和各位諸侯王,表達自己誠懇的心意,希望能去藩國。劉秀不忍心,猶豫了好幾年。六月戊申日,劉秀下詔說:“按照《春秋》的大義,立太子要立尊貴的兒子。東海王劉陽是皇後的兒子,應該繼承皇位。皇太子劉強,堅守謙遜退讓,希望去藩國,父子之間的感情深厚,實在不忍心違背他的意願太久。就封劉強為東海王,立劉陽為皇太子,改名為劉莊。”
袁宏評論說:設立太子,是為了重視宗族傳承,統一民心,除非太子對天下犯下大錯,否則不應該更換。世祖中興漢朝大業,應該遵循正道,為後世樹立典範。如今太子的品德在外麵並沒有缺失,隻是因為皇帝內宮寵愛的人多了,就更換嫡子的位置,這可以說是失誤。然而東海王回到藩國後,謙恭的心意更加明顯;明帝繼承皇位後,對兄弟的情誼愈發深厚。雖然長幼位置互換,興衰情況不同,但父子兄弟之間,真摯的感情沒有隔閡。用夏商周三代的道德標準來衡量,又有什麼能超過他們的呢!
劉秀任命太子的舅舅陰識代理執金吾,陰興為衛尉,讓他們輔導太子。陰識性格忠厚,在宮裡雖然直言正諫,但和賓客交談時,從來沒提過國家大事。劉秀很敬重他,常常指著陰識來告誡皇親國戚,激勵身邊的人。陰興雖然禮賢下士,喜歡施舍,但家中沒有結交遊俠。他和同郡的張宗、上穀的鮮於裒關係不好,但知道他們有才能,還是稱讚他們的長處並推薦他們做官;他的朋友張汜、杜禽,和他交情深厚,但他認為兩人華而不實,隻是私下給他們錢財,始終不替他們說話。因此世人都稱讚他忠誠。劉秀任命沛國的桓榮為議郎,讓他教授太子經書。劉秀到太學,召集各位博士在麵前辯論經義,桓榮辨析經義明確清晰,每次都用禮義謙讓使人信服,而不是靠言辭冗長壓過彆人,儒者們都比不上他,劉秀特彆給予他賞賜。又下詔讓儒生們唱雅歌、擊磬,一整天才結束。劉秀讓左中郎將汝南人鐘興教授皇太子和宗室諸侯學習《春秋》,賜給鐘興關內侯的爵位。鐘興以自己沒有功勞為由推辭,劉秀說:“你教導太子和諸王侯,這不是大功嗎?”鐘興說:“我的老師是少府丁恭。”於是劉秀又封丁恭,而鐘興堅決推辭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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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留人董宣擔任洛陽令。湖陽公主的家奴白天殺了人,因為藏在公主家裡,官吏沒法抓到他。等到公主出門,讓這個家奴陪乘。董宣在夏門亭等候,攔住公主的車,拉住馬韁繩,用刀在地上比畫著,大聲數落公主的過錯。嗬斥家奴下車,接著當場把他打死。公主立刻回宮向劉秀告狀,劉秀大怒,召來董宣,想要用鞭子打死他。董宣磕頭說:“希望讓我說一句話再死。”劉秀問:“你想說什麼?”董宣說:“陛下以聖明的德行中興漢朝,卻放縱家奴殺人,這樣還怎麼治理天下呢?我不需要鞭子打,請讓我自殺!”說完就用頭撞柱子,血流滿麵。劉秀讓小黃門抓住他,讓董宣向公主磕頭謝罪,董宣不聽從。小黃門強行讓他磕頭,董宣兩手撐地,始終不肯低頭。公主說:“文叔你做平民的時候,敢窩藏逃亡犯和死刑犯,官吏都不敢上門;現在當了天子,威嚴竟然不能施加給一個縣令嗎?”劉秀笑著說:“天子和老百姓可不一樣。”於是下令:“硬脖子縣令出去吧。”還賞賜給他三十萬錢,董宣把這些錢全部分給了手下的官吏。從此董宣能夠打擊豪強,京城的人沒有不震動害怕的。
九月壬申日,劉秀前往南陽;又到汝南南頓縣的官舍,擺酒設宴,賞賜給官吏和百姓,免除南頓縣一年的田租。父老們上前磕頭說:“陛下的父親在這裡住了很久,陛下也熟悉這裡的官舍,每次來都給予厚恩,希望能再免除十年田租。”劉秀說:“皇位是天下最貴重的東西,我常常擔心自己承擔不起,過一天算一天,哪敢承諾這麼長遠的十年呢!”官吏和百姓又說:“陛下其實是舍不得,何必這麼謙虛呢!”劉秀大笑,又增加免除一年田租。接著劉秀前往淮陽、梁、沛等地。
西南夷的棟蠶造反,殺死了當地的長官;劉秀下詔讓武威將軍劉尚去討伐。軍隊路過越巂,邛穀王任貴擔心劉尚平定南邊後,會嚴格執行法律,自己不能再肆意妄為,就聚集兵力,修建營地,釀造了很多毒酒,想先犒勞軍隊,趁機襲擊劉尚。劉尚得知他的陰謀,馬上分兵先占據邛都,於是突然襲擊任貴,把他殺了。
評論
建武十八年至十九年,劉秀政權在政治、軍事、宮廷等方麵都經曆了一係列重要事件,展現出政權鞏固過程中的諸多方麵。
軍事上,內部有蜀郡史歆造反,劉秀派吳漢成功平叛,維護了地方穩定;外部馬援在平定交趾征側、征貳之亂中取得重大成果,不僅斬殺叛軍首領,還進一步肅清餘黨,穩定嶠南地區,並通過申明舊製規範當地秩序,彰顯了東漢軍事力量在邊疆地區的有效管控。同時,針對西南夷棟蠶造反,劉秀也及時派劉尚前往征討,反映出對各地叛亂的積極應對。
政治製度方麵,這一時期進行了州牧與刺史的製度調整,體現了劉秀對地方行政製度的探索與完善,旨在更好地管理地方事務。
宮廷事務上,太子的廢立是一大焦點。劉秀因郭皇後失寵,最終廢後並改立太子,雖引發一些爭議,但從後續發展看,各方關係處理相對得當,太子劉強與新太子劉莊在身份轉變後,都展現出良好品德,維持了皇室內部的和諧。劉秀對太子的教育頗為重視,選拔如陰識、陰興、桓榮、鐘興等品德與才學兼備之人輔導太子,為未來皇位傳承培養人才。
社會治理層麵,董宣擔任洛陽令時,不畏權貴,敢於當街斬殺湖陽公主家奴,體現了法律的公正執行,儘管引發了一些衝突,但劉秀最終認可董宣做法,反映出劉秀政權對公正執法的支持,有利於樹立政府權威,穩定社會秩序。而劉秀在巡遊過程中,與地方百姓互動,對南頓縣田租的處置,既體現出皇帝對百姓的關懷,也在一定程度上展示了統治策略,平衡國家稅收與百姓訴求。
總之,這兩年劉秀政權在各方麵積極作為,不斷鞏固統治基礎,推動國家走向穩定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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