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南單於於扶羅即位後,之前殺死他父親的那些匈奴人就反叛了,一起擁立須卜骨都侯為單於。於扶羅就到京城向朝廷申訴。正好趕上靈帝駕崩,天下大亂,於扶羅帶著幾千騎兵和白波賊合兵攻打郡縣。那時候老百姓都聚集起來自保,他們搶不到什麼東西,軍隊還受到了挫敗。於扶羅又想回匈奴,可匈奴人不讓他回去,他隻好停留在河東平陽。須卜骨都侯當單於才一年就死了,匈奴南庭單於的位置就此空缺,隻好由一位老王來主持匈奴事務。
十一月,任命董卓為相國,特許他朝拜時不稱姓名,入朝時可以不用小步快走,還能佩劍穿鞋上殿。
十二月戊戌日,任命司徒黃琬為太尉,司空楊彪為司徒,光祿勳荀爽為司空。
起初,尚書武威人周毖、城門校尉汝南人伍瓊勸說董卓,要糾正桓帝、靈帝時期的弊政,提拔任用天下的名士,以此來贏得眾人的擁護,董卓聽從了他們的建議,讓周毖、伍瓊和尚書鄭泰、長史何顒等人淘汰品行惡劣的官員,選拔那些被埋沒的人才。於是征召了一些隱士,像荀爽、陳紀、韓融、申屠蟠。朝廷派人到荀爽家中任命他為平原相,荀爽走到宛陵的時候,又被升為光祿勳,到任才三天,又升為司空。從他接到征召命令到登上三公之位,一共才九十三天。又任命陳紀為五官中郎將,韓融為大鴻臚。陳紀是陳寔的兒子,韓融是韓韶的兒子。荀爽等人都害怕董卓的殘暴,不敢不來。隻有申屠蟠接到征召書信後,彆人勸他去,他隻是笑笑不說話,董卓最終也沒能讓他屈服,申屠蟠活到七十多歲,自然去世。董卓又任命尚書韓馥為冀州牧,侍中劉岱為兗州刺史,陳留孔伷為豫州刺史,東平張邈為陳留太守,潁川張谘為南陽太守。董卓親近寵愛的人,都沒安排在顯要職位,隻是擔任將校一類的職務。
朝廷下詔廢除光熹、昭寧、永漢這三個年號。
董卓生性殘忍,一旦掌握政權,擁有了國家的軍隊、珍寶,威震天下,他的欲望就沒有止境了,他對賓客說:“看我的麵相,富貴得不能再富貴了!”侍禦史擾龍宗來向董卓彙報事情,沒解下佩劍,董卓當場就把他打死了。當時,洛陽城中的皇親國戚,住宅一個挨著一個,每家都堆滿了金銀財寶。董卓放縱士兵,衝進他們的家裡,搶奪財物,奸淫婦女,不管對方身份貴賤。人們都嚇得不行,覺得自己朝不保夕。董卓急於追捕袁紹,周毖、伍瓊勸董卓說:“廢立皇帝這樣的大事,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袁紹不識大體,因為害怕才出逃,並沒有彆的心思。現在要是急著追捕他,肯定會引發變故。袁氏家族四代人都廣施恩德,他的門生和舊部下遍布天下,如果他招攬豪傑,聚集徒眾,各路英雄響應他而起事,那麼崤山以東就不再是您能掌控的了。不如赦免他,封他一個郡守的官職,袁紹會因為免罪而高興,肯定就不會有禍患了。”董卓覺得有道理,就馬上任命袁紹為渤海太守,封邟鄉侯。又任命袁術為後將軍,曹操為驍騎校尉。袁術害怕董卓,逃到南陽。曹操改名換姓,從小路向東逃歸,路過中牟縣時,被亭長懷疑,抓起來送到縣裡。當時縣裡已經接到董卓的公文,隻有功曹心裡知道他是曹操,覺得世道正亂,不應該拘禁天下的英雄豪傑,於是勸說縣令放了曹操。曹操到了陳留,散儘家財,招募到五千人組成軍隊。
當時,很多豪傑都想起兵討伐董卓,袁紹在渤海,冀州牧韓馥派了好幾撥從事去監視他,讓他沒辦法行動。東郡太守橋瑁偽造了京城三公給各州郡的文書,曆數董卓的罪行,說:“我們受到董卓的逼迫,沒辦法自救,盼望義兵來解除國家的患難。”韓馥收到這份文書後,召集各位從事問道:“現在咱們是該幫袁氏呢,還是幫董氏呢?”治中從事劉子惠說:“現在起兵是為了國家,怎麼能說幫袁還是幫董呢!”韓馥聽了一臉慚愧。劉子惠又說:“用兵打仗是凶險的事,不能帶頭挑起。現在應該看看其他州的動靜,有起兵的,咱們再響應。冀州比起其他州並不弱,彆人的功勞也不會超過冀州。”韓馥覺得有道理。於是韓馥寫信給袁紹,痛斥董卓的惡行,聽任他起兵。
評論
這段記載聚焦於董卓專權後鞏固權力與天下諸侯醞釀反抗的轉折期,展現了亂世初期“強權統治與秩序重構”的複雜博弈。從現代視角看,這段曆史揭示了軍閥政治的本質與分裂時代的開端:
董卓的統治邏輯:暴力威懾與虛偽粉飾的交織
董卓在確立霸權後,形成了一套矛盾的統治策略:
赤裸的暴力威懾:“讚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的特權,與其“性殘忍”的本性結合,產生了恐怖統治——侍禦史擾龍宗因“不解劍”被當場打死,士兵可隨意“剽虜資物,妻略婦女”,連洛陽貴戚都“不保朝夕”。這種“以暴立威”的邏輯,短期內能壓製反抗,卻也埋下了“天下共憤”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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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偽的政治包裝:他采納周毖、伍瓊的建議,“擢用天下名士”如荀爽九十三日登三公)、平反黨錮、任命韓馥、劉岱等為地方官,看似在重建秩序,實則是用士人名望掩蓋篡權本質。但這種包裝漏洞明顯:真正的親信如李傕、郭汜)都任軍職掌握實權,名士不過是“花瓶”;對袁紹、曹操的任命,更像無奈的妥協而非真心放權。
短視的權力分配:董卓將袁紹、袁術、曹操等潛在對手外放,看似解決了眼前威脅,實則是“放虎歸山”。他未能意識到:在中央權威崩塌後,地方官一旦掌握軍權,便會成為獨立王國。韓馥、橋瑁等地方官的態度變化,印證了這一點——當董卓的暴力威懾無法覆蓋地方,離心力便會自然滋生。
士大夫與地方勢力的分化:妥協、逃亡與反抗
麵對董卓的統治,各方勢力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勾勒出亂世的生存圖譜:
被迫妥協者:荀爽、陳紀等名士接受任命,代表士大夫群體中“曲線求生”的一派。他們試圖在董卓的框架內維持些許秩序,卻淪為強權的點綴——荀爽“九十三日登三公”的神速,與其說是榮寵,不如說是被裹挾的無奈。
恐懼逃亡者:袁術“畏卓出奔南陽”,曹操“變易姓名東歸”,代表不願同流合汙的精英。曹操在中牟被釋的經曆功曹“不宜拘天下雄俊”),說明“反董”已成為隱性的社會共識;他“散家財合兵五千”,則標誌著士大夫從“從政”轉向“建軍”的質變。
醞釀反抗者:橋瑁“詐作三公移書”,用“為國討賊”的名義動員天下,精準擊中了地方勢力的心理——他們需要一個道德借口來擴張自身實力。韓馥的猶豫“助袁氏還是助董氏”)與劉子惠的反駁“興兵為國”),暴露了地方官的真實心態:借“討卓”之名行“割據”之實。
這些選擇共同指向一個結論:董卓的統治缺乏合法性,天下人都在等待推翻他的時機,區彆隻在於“敢不敢”與“何時動”。
分裂的開端:從“漢臣”到“諸侯”的身份轉換
這段曆史的關鍵,是社會身份認同的質變:
“漢廷”權威的徹底喪失:當橋瑁能用“三公移書”號召起兵,當曹操、袁紹能“散家財合兵”,當地方官公開討論“助袁還是助董”,說明“效忠於漢”已不再是必須遵守的準則,“實力”與“野心”成為新的行動指南。
“討卓”聯盟的虛偽性:諸侯們以“解國患難”為口號,實則各有盤算——袁紹需要借冀州之力崛起,韓馥想保持中立坐收漁利,曹操則借此積累第一桶軍事資本。這種“同床異夢”的聯盟,注定會在董卓被擊敗後陷入內鬥日後的“官渡之戰”“赤壁之戰”皆源於此)。
軍閥政治的成型:董卓的“相國”與曹操的“合兵五千”、袁紹的“勃海起兵”,本質上是同一邏輯的不同表現——用武力定義權力邊界。區彆僅在於:董卓控製著名義上的中央,而袁紹、曹操則在地方構建自己的勢力範圍,兩者都打破了“中央集權”的傳統。
結語:暴力開啟的潘多拉魔盒
董卓的統治如同一個“暴力示範”:他證明隻要掌握兵權,就能廢立皇帝、屠戮公卿、掠奪財富,這種示範效應刺激了更多野心家。曹操“散家財合兵”、袁紹“在勃海舉兵”、各地諸侯“響應討卓”,本質上都是在模仿董卓的邏輯——用武力爭奪權力。
當橋瑁的“偽移書”引發天下響應,當曹操從“驍騎校尉”變成“陳留起兵者”,當“漢臣”的身份讓位於“諸侯”的現實,東漢的滅亡已不可逆轉。董卓打開的潘多拉魔盒,釋放出的不僅是反抗他的力量,更是一個“以力服人”的亂世。接下來的“群雄逐鹿”,不過是這場暴力盛宴的延續——直到新的秩序在無數白骨上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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