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初元年公元237年,丁巳年)
春天正月壬辰日,山茌縣上報說出現了黃龍。高堂隆覺得:“魏國屬土德,所以才會有黃龍這種祥瑞出現,應該更改曆法,變換服色,讓國家的政令顯得更神聖,也給老百姓來點新鮮感。”皇帝聽了覺得挺有道理,就采納了他的建議。到了三月,皇帝下詔更改年號,把這個月算作孟夏四月,衣服顏色崇尚黃色,祭祀用的牲畜選用白色,這是按照殷曆以醜月為正月的曆法來的。同時,把《太和曆》改名叫《景初曆》。
五月己巳日,皇帝回到洛陽。
己醜日,宣布大赦天下。
六月戊申日,京都發生地震。
己亥日,任命尚書令陳矯為司徒,左仆射衛臻為司空。
有關部門上奏,尊奉武皇帝曹操為魏太祖,文皇帝曹丕為魏高祖,現任皇帝為魏烈祖;這三位祖先的宗廟,千秋萬代都不能毀掉。
孫盛評論說:諡號是用來表明一個人的品行,宗廟是為了留存先人的容貌。還沒等帝王去世,就提前定好祖宗的名號,人還在世就給自己抬高地位,魏國這些官員在這件事上可就做得不地道了。
秋天七月丁卯日,東鄉貞侯陳矯去世。
公孫淵老是在國內跟賓客說些對魏國不好聽的話,皇帝就想收拾他,於是任命荊州刺史、河東人毋丘儉為幽州刺史。毋丘儉上書說:“陛下您即位以來,還沒什麼特彆值得記載的功績。吳、蜀兩國靠著天險,一時半會兒也平定不了,不如就用這邊沒啥大用的兵力去搞定遼東。”光祿大夫衛臻卻反對說:“毋丘儉說的那些都是戰國時期的小把戲,根本不是帝王該用的辦法。吳國連年興兵,在邊境搗亂,咱們卻一直按兵不動,養精蓄銳,沒去征討,就是因為老百姓已經很疲憊了。公孫淵在遼東那旮旯長大,他們家三代人在那兒掌權,對外安撫少數民族,對內操練兵馬,加強射箭技術,而毋丘儉就想帶著一部分軍隊長驅直入,早上到晚上就搞定,這想法太不靠譜了。”但皇帝不聽他的,還是讓毋丘儉率領各路軍隊,聯合鮮卑、烏桓,駐紮在遼東南邊,還下了詔書征召公孫淵。公孫淵一看這架勢,直接起兵造反,在遼隧迎戰毋丘儉。結果趕上連著下了十幾天雨,遼水猛漲,毋丘儉打仗沒占到便宜,隻好帶著軍隊撤回到右北平。公孫淵趁機自己封自己為燕王,改年號為紹漢,還設置了各種官職,派人給鮮卑單於送去假的玉璽,封賞邊境的百姓,拉攏鮮卑人來騷擾北方地區。
蜀漢的張皇後去世了。
九月,冀州、兗州、徐州、豫州發了大水。
魏國這邊,西平的郭夫人深受皇帝寵愛,毛皇後就漸漸失寵了。有一次皇帝在後花園遊玩,擺了宴席玩得特彆嗨。郭夫人請求把毛皇後也叫來,皇帝不同意,還警告身邊的人不許把這事說出去。結果毛皇後還是知道了,第二天就問皇帝:“昨天在北園玩得開心不?”皇帝一聽,覺得肯定是身邊人泄密了,一氣之下殺了十幾個人。庚辰日,乾脆賜死了毛皇後,但還是給她加了個諡號叫悼。癸醜日,把毛皇後葬在了湣陵。還把她弟弟毛曾升職為散騎常侍。
冬天十月,皇帝采納高堂隆的建議,在洛陽南邊的委粟山修建圓丘用來祭天,還下詔說:“以前漢朝剛建立的時候,接著秦朝毀滅學術之後,隻能收集些殘缺不全的資料,來籌備祭祀天地的儀式,四百多年來,一直沒有舉行過禘祭的大禮。我們曹氏家族的世係是從虞舜傳下來的,現在在圓丘祭祀皇皇帝天,讓始祖虞舜來配享;在方丘祭祀皇皇後地,讓舜的妃子伊氏來配享;在南郊祭祀皇天之神,讓武帝曹操來配享;在北郊祭祀皇地之隻,讓武宣皇後卞氏來配享。”
廬江的主簿呂習偷偷派人向吳國請求派兵,說自己願意打開城門做內應。吳王孫權派衛將軍全琮率領前將軍朱桓等人去接應,等他們到了,事情卻敗露了,吳軍隻好又撤回去。
諸葛恪到了丹楊,給周邊四個屬城的長官都發了文書,讓他們各自守好自己的地盤,整頓好軍隊;對於那些願意歸順的老百姓,都讓他們集中居住。然後他安排將領們,把軍隊部署在深山險要的地方,隻修築防禦工事,不跟山民正麵衝突,等山民種的莊稼快成熟的時候,就派兵去收割,一棵都不給他們留。舊的糧食吃完了,新的糧食又收不著,老百姓集中居住後,也沒啥收入來源。這下山民們又餓又窮,慢慢地就出來投降了。諸葛恪又下令說:“山民隻要改掉惡習,願意歸順,都要好好安撫,把他們遷到外縣去,不許懷疑他們,更不許抓他們!”臼陽縣長胡伉抓到一個投降的山民叫周遺,這周遺以前是個壞蛋,因為實在沒辦法才暫時出來投降的,胡伉就把他綁起來送到官府。諸葛恪認為胡伉違反了命令,就把他斬首示眾。老百姓聽說胡伉因為抓人被處死,知道官府隻是想讓他們出來歸順而已,於是老老小小都互相攙扶著出來投降,一年下來投降的人數,跟之前預計的一樣。諸葛恪自己帶領一萬人,剩下的投降山民分給其他將領。吳王孫權很讚賞他的功勞,封諸葛恪為威北將軍,都鄉侯,還讓他把軍隊駐紮到廬江的皖口。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評論
這段史料聚焦公元237年曹魏、蜀漢、東吳三方的曆史片段,既展現了權力運作的複雜邏輯,也暴露了統治階層的決策困境,其中蘊含的曆史啟示值得深思:
"天命"包裝下的權力合法性焦慮
曹魏高堂隆以"黃龍現"為由主張"改正朔、易服色",本質是通過禮製變革強化皇權合法性。魏明帝采納此議,將曆法改為《景初曆》、服色尚黃,看似是順應"土德"祥瑞,實則是在三國鼎立的格局中,以"天命所歸"的符號化操作鞏固統治。這種將自然現象政治化的手段,反映了封建王朝對"君權神授"的依賴——當軍事與經濟優勢不足以徹底壓倒對手時,意識形態的建構便成為爭奪正統性的重要工具。
而"三祖之廟萬世不毀"的提議更顯荒誕。曹操太祖)、曹丕高祖)、曹叡烈祖)中,曹叡尚在帝位卻預先給自己定廟號,打破了"祖有功、宗有德"的傳統禮製。孫盛批評其"當年而逆製祖宗,未終而豫自尊顯",直指這種急功近利的自我神化,本質是對權力傳承缺乏自信的表現。皇權試圖通過提前鎖定"萬世不毀"的地位鞏固統治,反而暴露了統治階層的短視與虛浮。
軍事決策中的理性與冒進
公孫淵割據遼東,魏明帝欲以毋丘儉討伐,引發朝堂爭議。毋丘儉主張"以無用之士克定遼東",實則低估了遼東的實力與地理難度;衛臻則清醒指出:公孫淵"相承三世,外撫戎夷,內修戰射",且曹魏"百姓疲勞",此時孤軍深入必敗。這場爭議的核心,是"擴張欲望"與"現實條件"的衝突。
魏明帝最終拒絕諫言,導致毋丘儉兵敗——大雨引發遼水暴漲,魏軍後勤斷絕,最終被迫撤退。公孫淵趁機自立為燕王,甚至聯合鮮卑侵擾北方,使曹魏陷入被動。這一事件揭示了封建帝王決策的典型隱患:當最高統治者被"建功立業"的執念主導時,容易忽視客觀條件與專業意見,將個人意誌淩駕於現實之上。而遼東之敗的連鎖反應公孫淵稱帝、邊疆動蕩),則印證了"冒進決策"對國家實力的反噬。
宮廷權力與人性異化
魏明帝對郭夫人的寵信與對毛皇後的冷酷,構成了宮廷鬥爭的縮影。一次遊園宴樂,魏明帝因毛皇後知曉詳情,竟以"左右泄密"為由誅殺十餘人,隨後賜死毛皇後。這種極端行為,表麵是帝王對"隱私"的控製欲,實則是權力絕對化後的人性扭曲——在皇權麵前,夫妻情分、侍從性命皆可隨意處置,凸顯了封建專製對人性的吞噬。
更值得注意的是,毛皇後之死並非單純因"泄密",而是觸及了後宮權力的敏感線:郭夫人試圖取代毛皇後的地位,魏明帝的行為本質是為新寵掃清障礙。宮廷作為權力的延伸場域,情感早已被政治利益裹挾,每一次恩寵與廢殺,都是權力格局調整的信號。而十餘名侍從的無辜被殺,則揭示了專製體製下"伴君如伴虎"的殘酷現實——個體生命在皇權鬥爭中不過是可以隨意犧牲的棋子。
天災與治理的聯動困境
這一年,冀、兗、徐、豫四州遭遇大水,而曹魏同時麵臨遼東戰事、洛陽宮室營建此前持續進行)的壓力。天災與人為消耗的疊加,暴露了古代社會"抗風險能力薄弱"的共性問題:一方麵,農業社會對自然環境高度依賴,大水直接導致糧食減產、流民增加;另一方麵,帝王的窮兵黷武與大興土木,進一步透支了民力,使國家應對災害的能力下降。
陳群、高柔此前對"力役不已"的勸諫,在此刻得到印證——當民力被過度消耗,一旦遭遇天災,社會穩定便麵臨嚴峻挑戰。而魏明帝始終未能真正調整政策,反映了封建統治的結構性矛盾:帝王對"功業"的追求與百姓對"生存"的需求,往往難以調和,最終可能引發更大的社會危機。
整體來看,景初元年的曆史片段,如同一麵鏡子,照見了三國後期各方勢力的困境:曹魏在"天命建構"與"現實治理"中搖擺,在"擴張野心"與"民生底線"間失衡,最終因決策失誤與權力異化埋下隱患。這些事件不僅是具體曆史的記錄,更揭示了封建王朝統治的普遍規律——當權力缺乏約束、決策脫離實際、民生被忽視時,即便有短暫的"祥瑞"與"功業",也難以避免由盛轉衰的趨勢。
喜歡超硬核解讀資治通鑒請大家收藏:()超硬核解讀資治通鑒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