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艾帶兵到了陰平,挑選出精銳部隊,想和諸葛緒一起從江油直取成都。但諸葛緒覺得自己原本接到的命令是攔截薑維,往西走可不是詔書裡說的,於是就帶著軍隊向白水進發,和鐘會會合了。鐘會想獨攬軍權,就偷偷給上麵打小報告,說諸葛緒膽小懦弱,不敢前進,朝廷就用囚車把諸葛緒召回,他的軍隊全都歸了鐘會。
薑維在各個險要之地紮營防守,鐘會進攻了半天,根本打不下來。而且運糧的道路又險又遠,軍中糧食也快沒了,鐘會就想撤兵回去。這時候鄧艾上書說:“敵人已經受到重創,咱們應該乘勝追擊。要是從陰平走小路,經過漢德陽亭,直奔涪城,就能出現在劍閣西邊一百裡的地方,離成都也就三百多裡。咱們派奇兵衝擊他們的心臟地帶,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這樣一來,劍閣的守軍肯定得回援涪城,那鐘會就可以順利進軍;要是劍閣的守軍不回援,那涪城的守兵可就少了。”
於是鄧艾就帶著部隊在荒無人煙的地方走了七百多裡,又是開山修路,又是搭建橋閣。那地方山高穀深,簡直太艱險了,而且糧食運輸也快跟不上了,差點就陷入絕境。鄧艾沒辦法,就用毛氈把自己裹起來,從山上滾下去。將士們也都抓著樹木,沿著懸崖,一個接一個地前進。他們最先到達江油,蜀漢守將馬邈直接投降了。
諸葛瞻率領各路軍隊抵抗鄧艾,到了涪城後,卻停在那兒不往前走了。尚書郎黃崇,是黃權的兒子,他多次勸諸葛瞻趕緊行動,占據險要地勢,彆讓敵人進入平原地區。可諸葛瞻猶豫不決,沒聽他的。黃崇再三勸說,急得都哭了,諸葛瞻還是不聽。鄧艾就這麼一路暢通無阻地向前推進,打敗了諸葛瞻的前鋒部隊,諸葛瞻隻好退守綿竹。
鄧艾寫信誘惑諸葛瞻說:“你要是投降,我一定上表封你為琅邪王。”諸葛瞻氣得不行,直接把鄧艾的使者給斬了,還擺好陣勢等著鄧艾來。鄧艾派兒子惠唐亭侯鄧忠等人從右邊出擊,司馬師纂等人從左邊進攻。結果鄧忠和師纂打了敗仗,都帶兵退了回來,說:“這敵人不好對付啊!”鄧艾發火了,說:“生死存亡,在此一舉,有什麼對付不了的!”大聲嗬斥鄧忠、師纂等人,還說要斬了他們。鄧忠和師纂趕緊又衝回去再戰,這次終於大敗蜀軍,斬殺了諸葛瞻和黃崇。諸葛瞻的兒子諸葛尚感歎道:“我們父子承受國家的重恩,卻沒早點殺了黃皓,結果讓國家衰敗,百姓遭殃,活著還有什麼意義!”說完就策馬衝入敵陣戰死了。
蜀漢這邊根本沒想到魏軍會突然殺到,連防守城池的部署都沒來得及做。聽說鄧艾已經進入平原地區,老百姓都亂成一團,紛紛逃進山野,根本沒人能管得住。蜀漢後主劉禪讓大臣們一起商量該怎麼辦,有人說蜀漢和東吳本來就是盟國,應該投奔東吳;有人說南中七郡地勢險要,非常適合據守,應該逃到那兒去。光祿大夫譙周卻認為:“從古到今,就沒有跑到彆的國家還能當天子的。現在要是去吳國,也得向人家稱臣。再說了,兩個國家政治治理水平差不多的時候,大國吞並小國,這是自然規律。這麼看來,魏國能吞並吳國,吳國卻吞並不了魏國,這不是很明顯嘛。同樣是稱臣,向小國稱臣和向大國稱臣,哪個更好呢!受兩次屈辱,和隻受一次屈辱,哪個更能接受呢!而且要是想逃到南中,就應該早點計劃,這樣才能成功。現在大敵當前,災禍馬上就到了,那些小人物心思多變,根本靠不住,恐怕剛出發,就會發生意想不到的變故,怎麼能順利到南中呢!”有人問:“現在鄧艾離得這麼近,恐怕他不會接受咱們投降,這怎麼辦呢?”譙周說:“現在東吳還沒歸順,從形勢上看,魏國不得不接受咱們投降,而且也會以禮相待。要是陛下向魏國投降,魏國卻不分封土地給陛下,我願意親自去京都,用古人的道理跟他們力爭。”大家聽了,都覺得譙周說得對。
蜀漢後主劉禪還想著逃到南中,心裡猶豫不決。譙周又上疏說:“南方是偏遠的蠻夷之地,平時就沒給國家提供過什麼,還經常反叛。以前丞相諸葛亮帶兵威逼他們,才勉強服從。現在要是去南中,對外要抵抗敵人,對內要供應陛下的用度,花費巨大,又沒彆的地方可以獲取物資,隻能損耗那些蠻夷,到時候他們肯定又會反叛!”劉禪聽了,就派侍中張紹等人帶著玉璽綬帶向鄧艾投降。北地王劉諶憤怒地說:“如果真到了理窮力竭,大禍臨頭的時候,就應該父子君臣背城一戰,與國家同生死,這樣才能去見先帝,怎麼能投降呢!”劉禪不聽他的。當天,劉諶在昭烈帝劉備的廟裡大哭一場,先殺了自己的妻子兒女,然後自殺了。
張紹等人在雒城見到了鄧艾,鄧艾可高興了,回信表示接受投降,還誇獎了他們。劉禪又派太仆蔣顯另外去命令薑維向鐘會投降,還派尚書郎李虎給鄧艾送去百姓和士兵的名冊,上麵記載著蜀漢有二十八萬戶,九十四萬人,軍隊十萬二千人,官吏四萬人。鄧艾到了成都城北,劉禪率領太子、諸王以及大臣六十多人,反綁雙手,拉著棺材,來到軍營門口。鄧艾拿著符節給他們解開綁繩,燒掉棺材,還把他們請進來相見。鄧艾約束將士,不許擄掠百姓,安撫接納投降的人,讓他們恢複原來的生計。還按照鄧禹以前的做法,秉承皇帝旨意,封劉禪為行驃騎將軍,太子為奉車都尉,諸王為駙馬都尉,蜀漢的各級官員也都根據職位高低,被封為魏國的官員,有的還兼任鄧艾的下屬。鄧艾讓師纂兼任益州刺史,隴西太守牽弘等人兼任蜀中各郡的太守。鄧艾聽說黃皓這人奸詐陰險,就把他抓起來,準備殺掉,結果黃皓賄賂了鄧艾身邊的人,最後竟然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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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維等人聽說諸葛瞻戰敗,不知道劉禪去哪兒了,就帶兵往東進入巴地。鐘會進軍到涪城,派胡烈等人追擊薑維。薑維到了郪縣,接到劉禪的命令,隻好讓士兵們都放下武器,把符節印信交給胡烈,自己則從東路和廖化、張翼、董厥等人一起去鐘會那兒投降。將士們都氣得不行,紛紛拔刀砍石頭。就這樣,蜀漢各個郡縣的守軍接到劉禪的命令後,都停止抵抗,投降了。鐘會對薑維等人還挺客氣,暫時把他們的印綬、符節和傘蓋都還給了他們。
吳國這邊聽說蜀漢已經滅亡,就撤回了丁奉等人的軍隊。吳國中書丞、吳郡人華核到宮門上表說:“聽說成都失守,蜀漢皇帝逃亡,國家覆滅,我們失去了一個依附我們的國家,也少了一個進貢的屬國。我雖然微不足道,但心裡實在不安。陛下您聖明仁慈,恩澤廣布,突然聽到這樣的消息,一定會深感悲痛。我滿心憂慮惆悵,恭敬地上表向您奏明!”
【內核解讀】
這段史料清晰還原了三國時期蜀漢政權覆滅的關鍵曆程。從鄧艾偷渡陰平的軍事奇謀,到諸葛瞻兵敗綿竹的戰略失誤,再到劉禪最終降魏的政治抉擇,每一個環節都深刻折射出戰爭的殘酷、人性的複雜與曆史的必然。這場戰役不僅終結了蜀漢四十三年的國運,更留下了足以警醒後世的多重啟示。
軍事博弈中的戰略抉擇與執行偏差
鄧艾偷渡陰平無疑是中國軍事史上的經典奇謀。在鐘會大軍被薑維阻於劍閣、糧草不濟欲撤軍的危急時刻,鄧艾提出了穿越七百裡無人區的大膽計劃。這一決策背後,展現了他對戰場形勢的精準判斷:蜀軍主力被牽製於劍閣,腹地防禦空虛,而陰平小道雖艱險卻能直插成都心臟。更令人震撼的是執行過程中的意誌力——"鑿山通道,造作橋閣"的工程難度,"山高穀深,至為艱險"的自然挑戰,"糧運將匱,瀕於危殆"的後勤危機,最終在鄧艾"以氈自裹,推轉而下"的身先士卒下被克服。這種將戰略構想轉化為實際戰果的執行力,成為軍事史上以少勝多、以奇製勝的典範。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諸葛瞻的指揮失誤。作為諸葛亮之子,他肩負著保衛蜀漢的重任,卻在關鍵戰役中連續犯錯:到達涪縣後"停住不進",拒絕黃崇"速行據險"的正確建議,使鄧艾軍隊得以從容進入平地;在綿竹之戰中,先是斬殺勸降使者以示決心,卻又在初戰不利時險些動搖。黃崇"再三言之,至於流涕"的急切與諸葛瞻"猶豫未納"的遲緩形成強烈反差,最終導致蜀軍主力覆滅。這場戰役的勝負不僅決定了蜀漢的命運,更印證了《孫子兵法》"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的軍事真理——在戰略機遇麵前,猶豫遲疑往往比戰術失誤更致命。
政治抉擇背後的現實邏輯與道德困境
蜀漢滅亡的核心環節,是劉禪麵對絕境時的投降決策。史料中詳細記錄了朝堂之上的三種選擇:奔吳、南逃或投降。光祿大夫譙周的分析堪稱現實主義政治的典型論述:他指出"無寄他國為天子者",揭示了投奔吳國必然淪為附庸的命運;又以"魏能並吳,吳不能並魏"的清醒判斷,論證了投降魏國比投降吳國更有利;對於南逃之議,他精準預言了"耗損諸夷,其叛必矣"的後果——後來的曆史發展證明,這一判斷完全正確。譙周的主張看似妥協,實則基於對天下大勢和蜀漢實力的理性認知,代表了戰亂中渴望安定的益州本土士族的心聲。
北地王劉諶的悲壯抗爭則展現了另一種價值選擇。當他怒斥"便當父子君臣背城一戰,同死社稷"的主張被拒絕後,"哭於昭烈之廟,先殺妻子,而後自殺"的行為,成為蜀漢政權最後的道德光輝。這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節與劉禪"麵縛輿櫬"的投降形成尖銳對比,折射出王朝末年統治集團內部的價值分裂。值得注意的是,諸葛瞻之子諸葛尚臨終前的感歎"不早斬黃皓,使敗國殄民",不僅點出了宦官專權的政治腐敗,更暗含著對蜀漢後期政治生態的深刻反思——當一個政權失去糾錯能力,即便擁有忠臣良將,也難以挽回覆滅的命運。
曆史細節中的人性百態與時代印記
這段史料通過多個生動細節,勾勒出亂世中的人性光譜。鄧艾在軍事勝利後展現出複雜的兩麵性:一方麵"檢禦將士,無得虜略,綏納降附",采取安撫政策穩定局勢;另一方麵又"輒依鄧禹故事,承製拜官",擅自任命官員,顯示出功高震主的政治短視;而他"聞黃皓奸險,收閉將殺之"卻最終因受賄賂而釋放,又暴露了權力場中的現實妥協。鐘會則通過"密白緒畏懦不進,檻車征還"的手段奪取軍權,展現出野心家的權謀算計,為後來的鐘會之亂埋下伏筆。
薑維作為蜀漢最後的軍事支柱,其命運更具悲劇色彩。從堅守劍閣的頑強抵抗,到接到降詔後"將士鹹怒,拔刀斫石"的悲憤,再到後來試圖利用鐘會複國的謀劃雖未在本段史料體現),展現了一個忠臣良將在大廈將傾時的掙紮與無奈。而劉禪"麵縛輿櫬詣軍門"的投降儀式,與"戶二十八萬,口九十四萬,甲士十萬二千"的國力數據形成強烈對比——擁有近百萬人口和十萬軍隊的政權,最終在兩個月內迅速覆滅,其根本原因不僅在於軍事失利,更在於人心離散與政治腐敗。
結語:亂世終結的曆史必然
鄧艾滅蜀之戰之所以成為三國時代的重要轉折點,不僅因其軍事上的傳奇性,更因其揭示了王朝興衰的深層規律:一個政權的存續,既需要軍事上的戰略智慧,更需要政治上的清明穩定;既需要忠臣義士的奮勇抗爭,更需要統治者的審時度勢。蜀漢的滅亡,標誌著自東漢末年以來亂世分裂局麵的開始終結,為後來西晉統一中國奠定了基礎。
這段曆史留給後人的啟示是多維度的:軍事上,它證明了奇正結合、出其不意的戰略價值;政治上,它警示著腐敗失政與決策失誤的致命危害;人性上,它展現了危難時刻不同個體的價值選擇。正如諸葛尚臨終前的悲歎所示,一個王朝的覆滅往往不是單一因素造成的,而是長期積累的矛盾總爆發。當曆史塵埃落定,那些在亂世中堅守信念的忠臣義士,與那些審時度勢的現實主義者,共同構成了三國末年這幅悲壯而複雜的曆史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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