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始三年公元267年丁亥年)
春天,正月丁卯日,皇帝立兒子司馬衷為皇太子。還下詔書說:“近些年每次立太子都搞大赦,現在世道將太平,得讓老百姓知道啥該做啥不該做,彆老想著靠大赦走好運。那種小恩小惠的事兒,我可不乾!”於是這次就沒大赦。
司隸校尉上黨人李憙彈劾舉報以前的立進令劉友,還有前尚書山濤、中山王司馬睦、尚書仆射武陔,說他們都侵占官府的稻田,請求罷免山濤、司馬睦等人的官職,武陔已經去世,就請求降低他的諡號等級。皇帝下詔說:“劉友欺負老百姓,還迷惑朝廷官員,得嚴懲他來整治那些歪風邪氣。山濤他們如果不再犯,就都彆追究了。李憙一心為公,按職責辦事,可以說是國家的正直官員啊。光武帝都說過:‘皇親國戚都得收手避開二鮑。’大家都得小心自己的言行,寬大赦免這種好事,可不是常有的!”司馬睦是宣帝司馬懿弟弟的兒子。
司馬光評論說:治理國家的根本,就在於賞罰分明,賞罰要是不明確,還怎麼治理國家!晉武帝赦免山濤卻表揚李憙,這賞罰兩方麵都沒弄對。要是李憙說的對,那山濤就不該赦免;要是李憙說的不對,那李憙就不值得表揚。表揚他讓他提意見,提了意見又不采納,下麵的人心裡有怨氣,上麵的人威望也受損,這有啥用!而且這四個人同樣的罪,劉友被殺,山濤他們卻沒事,怕得罪權貴隻處罰地位低的,這能叫治理國家嗎!剛開創基業,治理國家的根本就沒立起來,還想傳給後代,太難了吧!
皇帝任命李憙當太子太傅,征召犍為的李密做太子洗馬。李密因為祖母年紀大了,堅決推辭,皇帝答應了。李密和人交往,經常公開討論彆人的優缺點,還嚴厲批評,常說:“我在世上獨來獨往,連個影子都沒個伴兒。但我不害怕,因為我對人沒偏見。”
吳國搞大赦,讓右丞相萬彧鎮守巴丘。
夏天,六月,吳國皇帝要建昭明宮,二千石以下的官員,都得親自進山監督伐木。還大肆開辟園林,堆土山、建樓觀,那工藝精巧得很,花費的人力物力數以億計。陸凱勸他,他不聽。中書丞華核上奏疏說:“漢文帝那時候,天下太平,賈誼還覺得就像把火放在柴堆下麵,自己在上麵睡覺一樣危險。現在強大的敵人占據九州大部分土地,人又多,一心想吞並咱們,可比漢朝時候的淮南王、濟北王厲害多了。跟賈誼那時候比,現在局勢是緩還是急?現在咱們倉庫空虛,老百姓沒工作。可北方一直在囤糧養百姓,一門心思對付咱們。再說,交趾淪陷,嶺南動蕩,咱們前後都有麻煩,這可是國家的危急時刻啊。要是不管這些急事,隻顧著大興土木,萬一突然有戰亂,隻能停下蓋房子去應付,驅使那些心懷不滿的百姓去送死,這不是給敵人送好處嘛。”當時吳國風氣奢侈,華核又上奏疏說:“現在事兒多徭役重,百姓窮還追求奢侈,各種工匠做些沒用的東西,婦女們打扮得花裡胡哨,互相攀比,就怕自己沒有。當兵的和老百姓家也跟風,家裡沒多少存糧,出門卻穿著綾羅綢緞,上麵沒個尊卑等級,下麵浪費錢財精力,這樣還想國家富足,怎麼可能!”吳國皇帝都不聽。
秋天,七月,王祥以睢陵公的身份被免職。
九月甲申日,皇帝下詔給官員漲工資。
任命何曾為太保,義陽王司馬望為太尉,荀顗為司徒。
禁止研究天文氣象和讖緯這些學說。
吳國皇帝讓孟仁代理丞相,親自坐法駕去東邊的明陵迎接他父親文帝的神位,派去問候的使者一個接一個。巫師說看到文帝穿著打扮跟活著的時候一樣。吳國皇帝又悲又喜,在東門外迎接跪拜。把神位迎進宗廟後,七天祭祀了三次,還安排各種歌舞表演,日夜娛樂。這一年,送鮮卑的拓跋沙漠汗回他自己的國家。
泰始四年公元268年戊子年)
春天,正月丙戌日,賈充等人呈上修訂好的法律條文。皇帝親自到場聽講,讓尚書郎裴楷朗讀。裴楷是裴秀的堂弟。侍中盧珽、中書侍郎範陽人張華請求把新律裡死罪的條款抄出來,掛在驛站給老百姓看,皇帝同意了。又下詔讓河南尹杜預製定考核官員升降的辦法,杜預上奏說:“以前考核官員升降,主要靠心裡評判,不局限於法律條文。到了後來,做不到長遠規劃,隻追求細枝末節,不信任自己的判斷,隻相信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又不信任所見所聞,隻相信文書。文書越繁瑣,官場就越虛假。魏國考核官員的辦法,就是京房那一套,條文倒是很詳細,可太苛刻瑣碎,違背了考核的本質,所以曆代都沒法通行。還不如恢複唐堯時候的製度,抓大放小,去掉繁瑣的,保留簡單的,讓大家容易遵守。要想把事情都弄明白,關鍵還得靠人。要是隻靠法律,就會被條文束縛,傷害事理。不如委托那些有能力的大官,各自考核自己管轄的人,每年給人排個名次,說說優劣。這樣過六年,負責人把這些彙總起來,參考大家說的,六個都優秀的就提拔,六個都差的就罷免,優秀多差的少的正常晉升,差的多優秀少的就降職。這中間評價可能不太一樣,考核內容也有難有易,負責人當然得衡量輕重,稍微調整一下,也不用完全按條文來。要是有人考核時講私情,不符合大家的評價,就交給監察部門彈劾。要是上下級都互相包庇過錯,那社會風氣就完了,就算有考核辦法也沒用。”但這事兒最後沒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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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亥日,皇帝在洛水北邊舉行耕種籍田的儀式。
戊子日,大赦天下。
二月,吳國皇帝任命左禦史大夫丁固為司徒,右禦史大夫孟仁為司空。
三月戊子日,皇太後王氏去世。皇帝守喪的製度,完全遵循古代禮儀。
夏天,四月戊戌日,睢陵元公王祥去世,他家門口沒有那些亂七八糟來吊唁的人。他的族孫王戎感歎說:“太保在正始年間,不算能說會道的人。但偶爾跟他聊天,發現他講的道理深刻又高遠,難道不是品德高尚,所以口才就顯得不重要了嗎!”
己亥日,安葬文明皇後。有關部門上奏說:“祭祀完後,就可以脫掉喪服了。”皇帝下詔說:“我接受母親一輩子的疼愛,卻不能多守幾年孝,從感情上我不忍心。”有關部門堅持請求,皇帝下詔說:“我就怕不能真心儘孝,彆擔心我悲傷過度。以前的禮儀製度,有的質樸有的華麗,何必非得按現在的規定,讓完備的喪禮缺失呢!”大臣們不停地請求,皇帝才答應。但還是一直戴著素色帽子,吃簡單的飯菜,守孝三年,就像為文帝守喪一樣。
秋天,七月,好多星星像下雨一樣往西滑落然後隕落。
己卯日,皇帝去拜謁崇陽陵。
九月,青州、徐州、兗州、豫州四個州發大水。
大司馬石苞長期在淮南,威望高,對百姓也好。淮北監軍王琛討厭他,就偷偷上表說石苞和吳國人勾結。正好吳國人要來入侵,石苞就修築堡壘、堵住河水來防守,皇帝就起了疑心。羊祜極力跟皇帝說石苞肯定不會背叛,皇帝不信,就下詔說石苞不了解敵人的形勢,還築堡壘堵水,騷擾百姓,就免了他的官職。還派義陽王司馬望率領大軍去征討他。石苞征召河內人孫鑠做屬官,孫鑠以前和汝陰王司馬駿關係好,司馬駿當時鎮守許昌,孫鑠去拜訪他。司馬駿知道朝廷已經派兵襲擊石苞,就偷偷告訴他說:“彆跟著遭殃!”孫鑠出來後,趕緊跑到壽春,勸石苞解散軍隊,自己徒步到城外的亭子待罪,石苞聽從了。皇帝聽說後,疑慮消除了。石苞到朝廷,以樂陵公的身份回家。
吳國皇帝出兵東關,冬天,十月,派將領施績進攻江夏,萬彧攻打襄陽。皇帝下詔讓義陽王司馬望統領中軍步兵、騎兵共兩萬人駐紮在龍陂,聲援江夏和襄陽。正好荊州刺史胡烈抵抗施績,打敗了他,司馬望就帶兵回去了。
吳國交州刺史劉俊、大都督修則、將軍顧容先後三次攻打交趾,都被交趾太守楊稷擊退,鬱林、九真都歸附了楊稷。楊稷派將軍毛炅、董元攻打合浦,在古城交戰,把吳兵打得大敗,殺了劉俊、修則,剩下的吳兵逃回合浦。楊稷上表請求任命毛炅為鬱林太守,董元為九真太守。
十一月,吳國丁奉、諸葛靚出兵芍陂,攻打合肥,安東將軍汝陰王司馬駿打退了他們。
任命義陽王司馬望為大司馬,荀顗為太尉,石苞為司徒。
【內核解讀】
這段記載展現了西晉初年與東吳末期的政治生態與治理得失,其中的關鍵事件和人物行為,折射出封建王朝治理中的核心矛盾與曆史啟示:
西晉:製度探索與權力妥協的矛盾
晉武帝在立太子時拒絕大赦,試圖以“明好惡”樹立治理原則,體現了開國君主對製度嚴肅性的追求。但在李憙彈劾權貴占田事件中,他赦免山濤等宗室重臣、僅嚴懲小官劉友的做法,暴露了“刑賞不公”的致命缺陷。司馬光尖銳指出的“避貴施賤”,正是西晉政權從一開始就埋下的隱患——依賴門閥士族的支持,卻未能建立公平的法治基礎,最終導致“政本不立”。這種對權貴的妥協,為後來的“八王之亂”埋下伏筆。
李憙的剛直與李密的“陳情”形成對比,前者展現了理想官僚的擔當,後者則體現了孝道與仕途的衝突中個體的選擇空間。而杜預關於官員考核的建議,主張“去密就簡”“委任達官”,反對過度依賴條文的形式主義,至今仍有借鑒意義——治理的核心在於人,僵化的製度反而會滋生虛偽。
東吳:奢侈誤國與忠言難入的末路
吳主孫皓大修昭明宮、沉迷享樂,麵對陸凱、華核的勸諫置若罔聞,完美詮釋了“亡國之君”的典型特征。華核的上疏直擊要害:倉庫空虛卻大興土木,百姓失業仍追求奢靡,北方強敵環伺卻忽視邊防,這種“舍急務而務虛功”的治理邏輯,注定了東吳的衰落。尤其“百工作無用之器,婦人為綺靡之飾”的奢靡之風,不僅消耗國力,更瓦解了社會的務實精神。
孫皓迎其父神主時的荒誕行為七日三祭、晝夜娛樂),與西晉武帝的守喪之舉形成諷刺對比,一個沉溺於形式主義的迷信與享樂,一個至少在表麵上維係著禮法的嚴肅性,兩國國運的走向已在細節中顯露。
共性啟示:治理的核心在“平衡”
無論是西晉的“刑賞失衡”還是東吳的“剛愎拒諫”,都指向封建治理的核心難題:如何在權力約束與效率之間找到平衡。西晉因妥協權貴而失公平,東吳因拒納忠言而失方向,最終都付出了代價。同時,李密的“公議得失”與華核的“切中時弊”,則證明了直言敢諫的可貴——當一個政權失去聽取批評的能力,其衰亡隻是時間問題。
這段曆史也揭示了“創業易,守成難”的真理:西晉雖取代曹魏統一北方,但未能解決權貴特權問題;東吳雖有長江天險,卻因內部腐朽而喪失抵抗力。治理的本質,從來不是形式上的製度完備,而是能否在公平、務實、納諫之間找到可持續的平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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