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安西參軍夏侯奭在始平聚集了幾千人響應司馬冏,還派使者去邀請河間王司馬顒一起乾。司馬顒采用長史隴西人李含的計謀,派振武將軍河間人張方去討伐,抓住了夏侯奭和他的黨羽,然後把他們腰斬了。司馬冏的檄文送到後,司馬顒就把司馬冏的使者抓起來送給司馬倫,還派張方帶兵去幫司馬倫。張方走到華陰的時候,司馬顒聽說司馬冏和司馬穎的兵力很強,又把張方召了回來,轉而依附司馬冏和司馬穎這二王。
司馬冏的檄文送到揚州,揚州的人都想響應司馬冏。揚州刺史郗隆是郗慮的玄孫,因為他哥哥的兒子郗鑒和自己的幾個兒子都在洛陽,所以他猶猶豫豫,拿不定主意,就把手下的官員都召集起來商量。主簿淮南人趙誘、前秀才虞潭都說:“趙王篡位,這事兒全國人民都痛恨。現在各地義軍紛紛興起,他肯定得敗。為您考慮,最好的辦法是您親自率領精兵,直接奔赴許昌;其次是派將領帶兵去會合;最次也得稍微派點小部隊,見機行事,幫著能贏的一方。”郗隆退下去後,偷偷和彆駕顧彥商量,顧彥說:“趙誘他們說的下策,其實才是最好的辦法。”治中留寶、主簿張褒、西曹留承聽說了,就請求麵見郗隆,問:“不知道您現在打算怎麼做?”郗隆說:“我受了兩位皇帝的恩,不想偏袒哪一方,就想守住揚州而已。”留承說:“這天下是晉世祖的天下。太上皇繼位已經很久了,現在趙王奪了皇位,大家都覺得不公平,齊王順應時勢起兵,成敗一目了然。您要是不早點發兵響應,一直這麼猶豫不決,拖延下去,變故和災難馬上就來了,這揚州您還能守得住嗎!”郗隆沒回應。虞潭是虞翻的孫子。郗隆收到檄文六天了,還不表態,將士們都很生氣。參軍王邃鎮守石頭城,將士們都爭著去歸附他,郗隆派從事到牛渚去阻攔,根本攔不住。將士們就擁戴王邃去攻打郗隆,郗隆父子和顧彥都被殺了,他們的腦袋被送到司馬冏那裡。
安南將軍、監沔北諸軍事孟觀,覺得紫宮星座中代表皇帝的星位沒什麼變化,認為司馬倫肯定不會失敗,就堅決地為司馬倫守城。
司馬倫和孫秀聽說司馬冏、司馬穎、司馬顒三王起兵,嚇得不輕,就偽造了一份司馬冏的表章,說:“不知道哪來的賊突然圍攻我,我太懦弱,守不住了,求朝廷派中軍來救我,這樣我就算死也瞑目了。”他們把這表章給朝廷內外的人看,然後派上軍將軍孫輔、折衝將軍李嚴率領七千士兵從廷壽關出發,征虜將軍張泓、左軍將軍蔡璜、前軍將軍閭和率領九千士兵從崿阪關出發,鎮軍將軍司馬雅、揚威將軍莫原率領八千士兵從成皋關出發,去抵擋司馬冏。又派孫秀的兒子孫會督率將軍士猗、許超率領三萬皇宮宿衛士兵去抵擋司馬穎。還召東平王司馬楙為衛將軍,都督各路軍隊,再派京兆王司馬馥、廣平王司馬虔率領八千士兵作為後續援軍。司馬倫和孫秀整天又是祈禱又是搞些迷信活動求福,讓巫師挑選作戰的日子,還派人穿著羽衣到嵩山,假裝是仙人王喬,寫書信說司馬倫的皇位能長久,想靠這些來迷惑眾人。
閏月,初一,發生了日食。從正月到這個月,金、木、水、火、土五星一直在天空運行,軌跡雜亂無章。
張泓等人進軍占領陽翟,和齊王司馬冏交戰,還多次打敗司馬冏。司馬冏的軍隊駐紮在潁陰,夏天,四月,張泓趁著勝利逼近司馬冏,司馬冏派兵迎戰。結果其他各路軍隊都按兵不動,孫輔、徐建的軍隊夜裡卻亂了起來,直接跑回洛陽自首說:“齊王的兵力太強,擋不住啊,張泓他們估計都已經全軍覆沒了!”趙王司馬倫嚇壞了,把這消息隱瞞起來,趕緊召他兒子司馬虔和許超回來。正好這時候張泓打敗司馬冏的捷報送到,司馬倫就又派司馬虔和許超去前線。張泓等人率領各路軍隊渡過潁水,攻打司馬冏的軍營,司馬冏出兵攻擊他們的偏將孫髦、司馬譚等人,把他們打敗了,張泓等人這才退回去。孫秀假稱已經攻破司馬冏的軍營,抓住了司馬冏,還讓文武百官都來祝賀。
成都王司馬穎的前鋒部隊到了黃橋,被孫會、士猗、許超打敗了,死傷一萬多人,士兵們都很害怕。司馬穎想退兵守朝歌,盧誌、王彥說:“現在咱們軍隊失利,敵人剛打了勝仗,肯定小看咱們。咱們要是往後退,士氣就沒了,以後更沒法打仗了。而且打仗哪能沒個勝負呢!不如重新挑選精兵,日夜兼程,出其不意攻擊敵人,這才是用兵的奇招。”司馬穎聽了他們的建議。司馬倫為了獎賞黃橋之戰的功勞,給士猗、許超和孫會都授予了符節,從這以後,他們幾個誰也不服誰,軍隊政令不統一,而且仗著打了勝仗就小看司馬穎,也不做防備。司馬穎率領各路軍隊進攻他們,在湨水展開大戰,孫會等人被打得大敗,扔下軍隊往南逃竄。司馬穎乘勝長驅直入,渡過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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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司馬冏等人起兵,朝廷的官員和將士們都想殺了司馬倫和孫秀。孫秀害怕,都不敢走出中書省。等聽說黃河以北的軍隊戰敗,他又憂愁又煩悶,不知道該怎麼辦。孫會、許超、士猗等人回來後,和孫秀一起商量對策。有人說收集剩下的士兵再出去打仗;有人說燒了皇宮,殺了那些不依附自己的人,挾持司馬倫向南去投靠孫旗、孟觀;還有人說乘船向東逃到海上,大家意見不一,一直沒個定論。四月初七,左衛將軍王輿和尚書廣陵公司馬漼率領七百多名軍營士兵,從南掖門衝進皇宮,負責宮廷警衛的三部司馬在裡麵響應,在中書省攻打孫秀、許超、士猗,把他們都殺了,接著又殺了孫奇、孫弼以及前將軍謝惔等人。司馬漼是司馬亻由的兒子。王輿在雲龍門駐紮,召集尚書令、仆射等八座官員都到殿中,讓司馬倫寫詔書說:“我被孫秀給坑了,惹得三王發怒,現在已經殺了孫秀。趕緊迎接太上皇複位,我回老家種地去。”接著傳詔用騶虞幡命令將士們放下武器。黃門帶著司馬倫從華林東門出來,司馬倫和太子司馬荂都回到汶陽裡的住宅,朝廷又派幾千名披甲士兵到金墉城迎接皇帝。老百姓都高呼萬歲。皇帝從端門進入,登上宮殿,大臣們都跪地磕頭請罪。皇帝下詔把司馬倫、司馬荂送到金墉城。廣平王司馬虔從黃河以北往回走,走到九曲的時候,聽說發生了變故,就扔下軍隊,帶著幾十個人回了家。
四月初九,皇帝大赦天下,改了年號,還大擺宴席慶祝五天,分彆派使者去慰問司馬冏、司馬穎、司馬顒三王。梁王司馬肜等人上表說:“趙王司馬倫父子凶狠叛逆,應該處死。”四月十三,皇帝派尚書袁敞拿著符節去賜司馬倫死,還抓了他的兒子司馬荂、司馬馥、司馬虔、司馬詡,都給殺了。凡是被司馬倫任用的官員都被罷免,尚書台、中書省、各府、各衛的官員,幾乎都沒剩下幾個了。就在這一天,成都王司馬穎到了洛陽。四月十五,河間王司馬顒也到了。司馬穎派趙驤、石超去陽翟幫齊王司馬冏討伐張泓等人,張泓等人都投降了。從起兵到現在六十多天,戰死的人將近十萬。朝廷在東市斬殺了張衡、閭和、孫髦,蔡璜自殺。五月,殺了義陽王司馬威。襄陽太守宗岱接到司馬冏的檄文後,殺了孫旗,永饒冶令空桐機殺了孟觀,他們都把首級送到洛陽,還把這幾個人滅了三族。朝廷立襄陽王司馬尚為皇太孫。
六月初一,齊王司馬冏率領大軍進入洛陽,把軍隊駐紮在通章署,有幾十萬披甲士兵,威風凜凜,震動了京城。
六月十四,皇帝再次大赦天下。
恢複賓徒王司馬晏吳王的封號。
六月二十,皇帝下詔任命齊王司馬冏為大司馬,加九錫,賜給他各種禮器和符策,就像當年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司馬炎輔佐曹魏時的待遇一樣;任命成都王司馬穎為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賜予黃鉞,兼管尚書事務,加九錫,上朝時可以不用小步快走,還能佩劍穿鞋上殿;任命河間王司馬顒為侍中、太尉,賜予三賜之禮;任命常山王司馬乂為撫軍大將軍,兼任左軍將軍。把廣陵公司馬漼的爵位晉升為郡王,兼任尚書,加授侍中;把新野公司馬歆的爵位晉升為郡王,都督荊州諸軍事,加授鎮南大將軍。齊王、成都王、河間王這三個王府,各自設置屬官四十人,武官名號眾多,文官隻是充個數而已,明白人一看就知道這仗還沒打完,麻煩事兒還在後頭呢。六月二十五,任命梁王司馬肜為太宰,兼任司徒。
【內核解讀】
這段史料生動還原了西晉“八王之亂”中關鍵的“三王起義”齊王司馬冏、成都王司馬穎、河間王司馬顒起兵討伐趙王司馬倫)事件,展現了西晉末年權力鬥爭的殘酷混亂、人性的複雜搖擺,以及製度崩塌下的社會失序。透過這段記載,可從多個維度解讀其曆史意義與深層邏輯。
權力博弈中的“牆頭草”現象
河間王司馬顒的行為堪稱政治投機的典型。最初,他聽從長史李含建議,鎮壓響應司馬冏的夏侯奭,甚至將司馬冏的使者押送給司馬倫,派遣張方率軍助倫。但當聽聞二王司馬冏、司馬穎)兵力強盛後,立刻召回張方,轉而依附起義軍。這種“隨風倒”的政治選擇,暴露了西晉宗室諸王缺乏政治操守、唯實力論的短視本質。他們將宗室血緣紐帶拋諸腦後,完全以眼前利益為導向,加速了統治集團的內部分裂。
地方官員的兩難困境與悲劇結局
揚州刺史郗隆的結局則揭示了亂世中“中立者”的生存悖論。麵對司馬冏的討逆檄文,他因親屬在洛陽而猶豫不決,試圖“守州而己”,既不附倫也不應冏。這種看似穩妥的選擇,在“義兵四起”的大背景下,反而成了“狐疑遷延”的原罪。主簿趙誘提出的上、中、下三策,本質是勸其明確政治立場,而彆駕顧彥“下策乃上策”的論調,實則反映了地方勢力對風險的規避心理。最終,郗隆因錯失時機引發將士憤怒,落得父子被殺、傳首許昌的結局。這一悲劇印證了亂世中“不選邊就是選死”的殘酷法則,也暴露了西晉地方行政體係的脆弱性——官員對中央的忠誠度已讓位於現實利益考量,軍隊的歸屬感徹底碎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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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信與理性的博弈
安南將軍孟觀因“紫宮帝坐無他變”的星象判斷,堅信司馬倫不會失敗,從而選擇固守,這種將政治軍事決策依附於天象迷信的行為,折射出西晉統治階層的認知局限。而司馬倫、孫秀集團“詐為冏表”“使巫覡選戰日”“詐稱已破冏營”等一係列操作,更凸顯了其統治的虛弱本質——既無真實戰力支撐,又無道義基礎,隻能靠謊言與迷信維係人心。這種自欺欺人的做法,不僅未能穩定局勢,反而加速了內部信任崩塌。
軍事潰敗與權力崩塌的連鎖反應
司馬倫集團的軍事部署看似嚴密分三路出兵拒冏,遣孫會督兵拒穎),但實則暴露了指揮體係的混亂。孫輔、李嚴的軍隊未戰先亂,孫會、士猗、許超因爭功而“各不相從,軍政不一”,最終在湨水之戰中大敗。軍事潰敗直接引發了內部政變,左衛將軍王輿率營兵入宮誅殺孫秀等人,司馬倫被迫下詔退位,“歸老於農畝”。從軍事失利到宮廷政變的快速演進,反映出司馬倫政權早已失去人心,其統治基礎在“篡逆”的原罪下極度脆弱,一旦軍事防線被突破,便如多米諾骨牌般迅速崩塌。
戰後秩序重建的隱患
起義成功後,晉惠帝複位,司馬倫父子被賜死,參與叛亂的官員被斥免,看似恢複了秩序,但封賞格局卻埋下了新的隱患。齊王司馬冏被加九錫、備物典策,如曹魏輔政故事;成都王穎“假黃鉞,錄尚書事,劍履上殿”;河間王顒加“三賜之禮”,三王府各置掾屬四十人,“武號森列”。這種過度封賞打破了西晉初年的權力平衡,形成了新的“超級藩王”勢力。史料中“識者知兵之未戢也”的評價極具預見性——這場勝利並未終結戰亂,反而為後續司馬冏、司馬穎、司馬顒之間的權力爭奪埋下伏筆,“八王之亂”的戰火將繼續燃燒。
製度崩潰下的社會失序
從“將士爭往歸之,隆遣從事於牛渚禁之,不能止”到“三部司馬為應於內”,軍隊的“私兵化”趨勢愈發明顯;從“百姓鹹稱萬歲”的短暫歡呼到“戰鬥死者近十萬人”的慘痛代價,普通民眾在權力更迭中淪為犧牲品。六十餘日的戰亂,死亡近十萬人,洛陽與地方的聯係徹底斷裂,中央權威蕩然無存。而“台、省、府、衛,僅有存者”的記載,更揭示了西晉官僚體係的崩潰——經過這場戰亂,中央行政機構幾乎癱瘓,統治機器的運轉已瀕臨停滯。
這段史料的價值,不僅在於還原了“三王起義”的具體過程,更在於它如一麵鏡子,映照出西晉王朝的致命病灶:宗室諸王的權力失控、官僚階層的政治投機、軍事體係的忠誠度瓦解、統治理念的迷信化,以及社會秩序的碎片化。這些問題交織在一起,最終將西晉推向了“五胡亂華”的深淵。可以說,“三王起義”的勝利,隻是西晉滅亡前的一次“權力洗牌”,而非王朝複興的開端,其背後的製度性危機與人性博弈,至今仍具有曆史警示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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