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雄覺得範長生有名望、品德好,在蜀地深受大家敬重,就想把他迎過來當君主,自己甘願稱臣,可範長生不答應。手下將領們就一直勸李雄自己登上尊位。冬天十月,李雄就當上了成都王,宣布大赦天下,把年號改成建興。他廢除了晉朝的法律,重新製定了七條簡單的法令。封他叔叔李驤當太傅,哥哥李始當太保,李離當太尉,李雲當司徒,李璜當司空,李國當太宰,閻式當尚書令,楊褒當仆射。尊奉母親羅氏為王太後,追尊父親李特為成都景王。李雄覺得李國和李離很有智謀,遇到啥事都先跟他們商量再做決定,而李國和李離對待李雄也更加恭敬謹慎。
劉淵把都城遷到左國城後,胡人、晉人來歸附他的越來越多。劉淵就跟大臣們說:“以前漢朝統治天下的時間很長,對老百姓有深厚的恩情。我是漢朝皇室的外甥,跟漢朝約為兄弟。哥哥死了弟弟繼承,這不也說得通嘛!”於是就把國號定為漢。劉宣等人請求劉淵稱帝,劉淵說:“現在天下還沒平定,我暫且像漢高祖那樣,先稱漢王吧。”就這樣,劉淵登上了漢王的位子,大赦天下,把年號改為元熙。他追尊安樂公劉禪為孝懷皇帝,還製作了漢朝三祖、五宗的神主來祭祀。封他妻子呼延氏為王後。任命右賢王劉宣為丞相,崔遊為禦史大夫,左於陸王劉宏為太尉,範隆為大鴻臚,朱紀為太常,上黨人崔懿之、後部人陳元達都當黃門郎,同族侄子劉曜為建武將軍;崔遊堅決推辭,沒接受任命。
陳元達年輕的時候就很有誌氣和操守,劉淵以前就想招攬他,陳元達沒搭理。等劉淵當了漢王,有人就問陳元達:“你害怕了吧?”陳元達笑著說:“我早就了解他這個人,他也明白我的心思。我估計不出兩三天,征召我的文書肯定就到了。”當天晚上,劉淵果然就來征召陳元達了。陳元達輔佐劉淵後,經常進獻忠言,退朝後就把諫言的草稿銷毀,連他自己的子弟都不知道他說了啥。
劉曜一出生眉毛就是白的,眼睛裡還有紅色的光芒,從小就聰明,膽子也大,很早就沒了父母,被劉淵收養。長大後,他儀表堂堂,身材魁梧,性格豁達,誌向高遠,跟一般人不一樣。他喜歡讀書,擅長寫文章,一寸厚的鐵板,他一箭就能射穿。他常常把自己比作樂毅、蕭何和曹參,當時的人都不太認可;隻有劉聰很看重他,說:“永明劉曜字永明)啊,那是跟漢世祖劉秀、魏武帝曹操一樣的人物,那幾個人哪能跟他比!”
皇帝回到洛陽後,張方手握重兵,獨攬朝政,皇太弟司馬穎再也沒辦法參與政事。豫州都督範陽王司馬虓、徐州都督東平王司馬楙等人上奏說:“司馬穎承擔不了重任,應該把他降封為一個小地方的王,隻保全他的性命就行。太宰司馬顒應該繼續負責關右地區的事務,從州郡以下官員的選拔任命,都聽他的;朝廷大事的興廢和變革,也都跟他商量。張方為國家效力,可不知道變通,一直沒回西邊,應該讓他回到郡裡,給他加的官職,都維持原來的就行。司徒王戎、司空司馬越,都對國家忠誠,做事小心,應該讓他們參與機要事務,處理朝政。王浚有安定國家的大功,應該特彆敬重他,讓他繼續鎮守幽州、朔州,長期作為北方的屏障。我們這些人會儘力保衛京城,護衛皇室,這樣陛下您就能輕鬆治國,天下自然就太平了。”
張方在洛陽待久了,士兵們搶掠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吵吵嚷嚷,不想再待下去,就商量著要帶著皇帝遷都到長安;但又怕皇帝和大臣們不同意,就想等皇帝出城的時候把他劫持走。於是張方請皇帝去拜謁宗廟,皇帝沒答應。十一月乙未日,張方帶兵衝進宮殿,用自己的車去接皇帝,皇帝跑到後園竹林裡躲起來。士兵們把皇帝拉出來,強迫他上車,皇帝流著淚隻好順從。張方在馬上磕頭說:“現在到處都是賊寇,護衛的兵力又少,希望陛下能到我的軍營,我會拚死保護您,以防萬一。”當時大臣們都逃跑躲起來了,隻有中書監盧誌陪在皇帝身邊,說:“陛下現在這情況,隻能都聽右將軍指張方)的。”皇帝就到了張方的軍營,讓張方準備車來裝載宮女和寶物。士兵們趁機在後宮搶掠,爭搶府庫裡的財物,把宮殿裡的流蘇、武帳割下來當馬墊,魏、晉以來積攢的東西,被搶得一乾二淨。張方還想焚燒宗廟和宮殿,斷了大家回洛陽的念頭,盧誌說:“以前董卓不講道義,焚燒洛陽,到現在大家對他的怨恨還沒消散,你乾嘛要學他呀!”張方這才作罷。
皇帝在張方的軍營待了三天,張方帶著皇帝、皇太弟司馬穎、豫章王司馬熾等人前往長安,王戎則逃到了郟縣。太宰司馬顒帶著官員、步兵、騎兵共三萬人在霸上迎接,司馬顒上前拜見,皇帝下車製止了他。皇帝進入長安後,就把征西將軍府當作皇宮。隻有尚書仆射荀籓、司隸校尉劉暾、河南尹周馥等人留在洛陽,組成留台,秉承皇帝旨意行事,稱為東、西台。荀籓是荀勖的兒子。丙午日,留台宣布大赦天下,把年號又改回永安。辛醜日,恢複了皇後羊氏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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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尚把軍隊轉移到巴郡駐紮,還派兵到蜀地搶掠,抓到了李驤的妻子昝氏和兒子李壽。
十二月丁亥日,皇帝下詔讓皇太弟司馬穎以成都王的身份回府;改立豫章王司馬熾為皇太弟。皇帝兄弟一共二十五人,當時還活著的隻有司馬穎、司馬熾和吳王司馬晏。司馬晏資質平庸;司馬熾則性格淡泊,喜歡學習,所以太宰司馬顒就立了他。下詔任命司空司馬越為太傅,和司馬顒一起輔佐皇室,王戎參與管理朝政。又任命光祿大夫王衍為尚書左仆射。高密王司馬略為鎮南將軍,兼任司隸校尉,暫時鎮守洛陽。東中郎將司馬模為寧北將軍,都督冀州諸軍事,鎮守鄴城。百官各自回到原來的職位。還下令各州郡廢除苛刻的政令,愛護百姓,以農業為本,局勢清平後,就返回東京洛陽。宣布大赦天下,更改年號。司馬略和司馬模都是司馬越的弟弟。王浚離開鄴城後,司馬越就讓司馬模去鎮守。司馬顒因為看到各地局勢動蕩,災禍不斷,所以下了這些詔書想讓各方和解,希望能稍微安定一些。司馬越推辭不接受太傅的職位。皇帝又下詔讓太宰司馬顒都督中外諸軍事。任命張方為中領軍、錄尚書事,兼任京兆太守。
東嬴公司馬騰派將軍聶玄攻打漢王劉淵,在大陵交戰,聶玄的軍隊大敗。
劉淵派劉曜去攻打太原,占領了泫氏、屯留、長子、中都等地。又派冠軍將軍喬曦攻打西河,拿下了介休。介休縣令賈渾堅決不投降,喬曦就把他殺了;還想納賈渾的妻子宗氏為妾,宗氏一邊哭一邊罵喬曦,喬曦又把她殺了。劉淵聽說後,氣得不行,說:“要是天道有靈,喬曦還指望能有後代嗎!”把喬曦追回來,降了四級官職,還把賈渾的屍體收殮起來安葬了。
【內核解讀】
亂世梟雄的崛起與西晉末年的崩塌:從史簡中看權力更迭的邏輯
這段史料濃縮了西晉末年天下分崩離析的關鍵片段,李雄建蜀、劉淵立漢、西晉中樞失控三大線索交織,既展現了亂世梟雄的崛起路徑,也揭示了舊王朝崩塌時的製度潰敗與人性博弈,其中諸多細節值得深思。
李雄建蜀:本土化生存邏輯的勝利
李雄在蜀地的崛起,走了一條“借勢本土化”的典型路徑。他欲迎蜀人敬重的範長生為君而自臣之,雖遭拒絕,卻成功傳遞了“尊重地方勢力”的信號,為政權爭取到蜀地民眾的基礎認同。這種策略在亂世中極具現實意義——當中央權威崩塌後,地方豪強與民眾的支持成為政權存續的核心支柱。
其政權架構呈現鮮明的“家族共治”特征:太傅、太保、太尉等核心職位全由李氏宗親擔任,僅尚書令閻式、仆射楊褒為外姓。這種結構在創業初期能凝聚力量,但也埋下了後期權力內鬥的隱患。值得注意的是,李雄“凡事必谘李國、李離而後行”,而二人“事雄彌謹”,形成了“君主納諫臣子守禮”的良性互動,這為成漢政權初期的穩定提供了保障。約法七章、廢除晉法的舉措,則是通過製度革新與舊王朝切割,進一步鞏固統治合法性。
劉淵立漢:文化認同構建的政治智慧
劉淵的崛起更具“文化重構”的色彩。他巧妙利用“漢氏之甥”的身份紐帶,打出“兄亡弟紹”的旗號,將政權合法性植根於中原王朝的正統脈絡中。這種策略遠超單純的軍事征服——通過追尊劉禪為孝懷皇帝、祭祀漢三祖五宗,劉淵成功將自身塑造成漢朝正統的繼承者,消解了胡漢之間的文化隔閡。
其人才策略展現出識人善用的特質:對陳元達的預判與征召,體現其知人之明;陳元達“退而削草”的忠誠與謹慎,反映出新興政權的政治倫理;而劉曜這位“眉白目赤”的奇人被委以重任,更顯其用人不拘一格。劉聰將劉曜比作漢世祖、魏武,雖有溢美,卻暗示了這位將領在未來漢趙政權中的關鍵作用。崔遊辭不就官則反映出部分漢族士大夫對胡族政權的觀望態度,揭示了文化融合的艱難性。
西晉中樞崩塌:權力失控的連鎖反應
洛陽朝廷的潰敗呈現出典型的“權威真空”惡性循環。張方擁兵專製,太弟穎失權,標誌著中央軍權徹底旁落。範陽王虓等地方都督的上書,表麵是規諫朝政,實則是地方勢力對中央權力的分割訴求。
張方遷都長安的鬨劇,將亂世的殘酷性暴露無遺:軍人劫掠後宮、瓜分府藏,魏晉百年蓄積掃地無遺,象征著物質層麵的文明崩塌;欲焚宗廟宮室的企圖,則是對精神層麵正統象征的摧毀。盧誌以董卓為鑒的勸阻,雖暫時保全了建築,卻無法挽回人心的離散。
長安與洛陽形成“東西台”分治,實質上是西晉政權分裂的標誌。晉惠帝兄弟二十五人僅存三人,而新立的皇太弟熾以“衝素好學”勝出,反映出在武力橫行的時代,人們對文治秩序的最後向往。太宰顒試圖通過大赦、改元、分權等手段和解各方,卻因權力結構已徹底失衡而難挽頹勢,張方“錄尚書事”的實權地位,預示著軍人乾政將愈演愈烈。
亂世啟示:合法性構建的三重維度
這段曆史集中展現了亂世中政權合法性的構建邏輯:李雄代表“地方認同維度”,通過尊重本土勢力、家族共治獲得區域支持;劉淵代表“文化正統維度”,借助漢文化符號實現胡漢融合;而西晉朝廷的崩塌則證明,當軍事權威、文化認同、民生保障三重基礎同時喪失時,即便是百年王朝也會瞬間瓦解。
陳元達“三二日驛書必至”的自信,劉曜“鐵厚一寸射而洞之”的勇武,李雄約法七章的務實,劉淵祭漢祖的智慧,與張方劫掠的野蠻、晉廷內鬥的昏聵形成鮮明對比。這些人物的選擇與命運,共同勾勒出永嘉之亂前夕,中國社會在崩潰與重構中掙紮的複雜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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