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劉琨任命陳留太守焦求當兗州刺史,荀籓卻又任命李述做兗州刺史。李述一心想攻打焦求,劉琨沒辦法,隻好把焦求召了回來。等鄴城失守後,劉琨又讓劉演當兗州刺史,駐守廩丘。之前的中書侍郎郗鑒,年輕的時候就因為品行高潔出了名,他帶著高平一千多家百姓跑到嶧山躲避戰亂,琅邪王司馬睿順勢任命郗鑒為兗州刺史,讓他鎮守鄒山。這三個人各自占據一個郡,兗州的官員和百姓都不知道該聽誰的好。
琅邪王司馬睿任命前廬江內史華譚當軍谘祭酒。華譚曾經在壽春投靠過周馥。司馬睿就問華譚:“周祖宣為啥要造反呢?”華譚說:“周馥雖然死了,但天下還是有敢說真話的人。周馥看到賊寇越來越多,想遷都來緩解國家的危難,結果掌權的人不高興了,起兵去討伐他。周馥死了還沒多久,洛陽就淪陷了。要是說他造反,這不是冤枉人嘛!”司馬睿又說:“周馥身為征鎮大員,手握重兵,召他他不來,國家危難時也不出手相助,這不也是天下的罪人嘛。”華譚回應:“話是這麼說,國家危難時不作為,這責任天下人都有份兒,又不隻是周馥一個人的錯。”
司馬睿的手下很多人都喜歡逃避事兒,自己圖清閒。錄事參軍陳頵就跟司馬睿說:“以前洛陽太平的時候,朝廷官員都覺得小心謹慎、恭恭敬敬是俗氣,傲慢放縱才是高雅,這種風氣互相傳染,最後導致國家衰敗。現在咱們的下屬還延續著西晉官場的壞毛病,都想著抬高自己的名聲,這不是前麵的車翻了,後麵的車又要跟著走老路嘛。我建議從今往後,那些接到任務就稱病不乾的人,統統免官。”司馬睿沒聽他的。當初,齊王司馬冏、成都王司馬穎、河間王司馬顒一起誅殺趙王司馬倫的時候,製定了《己亥格》用來獎賞有功之人,從那以後就一直沿用這個規定。陳頵又上書說:“以前趙王篡位,晉惠帝失去皇位,三王起兵討伐他,所以用豐厚的獎賞來激勵人心,讓大家都向往正義。可現在不管功勞大小,都按《己亥格》來判定,結果連普通士兵都能佩戴金印紫綬,符節策書都給了那些仆役之輩,這根本沒法重視朝廷的名號和製度,整頓不了綱紀啊,我請求把這規定全停了!”陳頵出身貧寒,卻經常說些正直的話,府裡很多人都討厭他,後來就把他打發去當譙郡太守了。
吳興太守周玘,家族勢力強大,琅邪王司馬睿心裡對他挺猜忌忌憚的。司馬睿身邊掌權辦事的,大多是從中原逃過來丟了官職的人,他們管理吳地的百姓,吳地人心裡很不滿。周玘覺得自己沒得到應有的職位,又被刁協輕視,心裡那個氣啊,越來越憋屈,就偷偷和他的黨羽謀劃著殺掉掌權的人,然後讓南方本地的士人來代替。結果這事兒泄露了,周玘又氣又急,就這麼死了。臨死前,他對兒子周勰說:“害死我的,都是那些北方佬。你要是能替我報仇,那才是我的好兒子!”
石勒在上白攻打李惲,把他給殺了。王浚又任命薄盛為青州刺史。
王浚派棗嵩率領各路軍隊駐紮在易水,還召段疾陸眷過來,想和他一起攻打石勒。可段疾陸眷壓根兒就沒來,王浚這可氣壞了,花大價錢賄賂拓跋猗盧,還發檄文給慕容廆等人,叫他們一起去討伐段疾陸眷。拓跋猗盧派右賢王六修帶兵來會合,結果被段疾陸眷打得大敗。慕容廆派慕容翰去攻打段氏,拿下了徒河、新城,一直打到陽樂,後來聽說六修戰敗了,就撤了回來,慕容翰就留在徒河鎮守,在青山安營紮寨。
一開始,中原地區的士人百姓為了躲避戰亂,很多都往北去投靠王浚。但王浚這人既不能安撫收留他們,又沒什麼靠譜的政策法規,所以這些人常常待不久又走了。段氏兄弟呢,隻知道崇尚武力勇猛,對士大夫一點兒都不尊重。隻有慕容廆把政事治理得井井有條,還特彆愛惜重視人才,所以士人百姓大多都去投奔他了。慕容廆選拔出其中的優秀人才,根據他們的才能安排職位。讓河東的裴嶷、北平的陽耽、廬江的黃泓、代郡的魯昌當出謀劃策的主要人物;廣平的遊邃、北海的逄羨、北平的西方虔、西河的宋奭,以及封抽、裴開這些人成為得力助手;平原的宋該、安定的皇甫岌、皇甫岌的弟弟皇甫真、蘭陵的繆愷、昌黎的劉斌,還有封弈、封裕掌管重要事務。封裕是封抽的兒子。
裴嶷這人清正有謀略,本來是昌黎太守,他哥哥裴武是玄菟太守。裴武去世後,裴嶷和裴武的兒子裴開帶著靈柩回老家,路過慕容廆那裡,慕容廆對他們很恭敬,以禮相待。等他們要走的時候,還送了很多財物。走到遼西的時候,路走不通了,裴嶷就想回去投靠慕容廆。裴開就說:“咱老家在南邊,為啥要往北走啊!再說了,咱們都是在外漂泊的人,段氏勢力強大,慕容氏勢力弱小,為啥要離開段氏去投奔慕容氏呢!”裴嶷說:“中原現在大亂,咱們要是回去,那不是往虎口裡鑽嘛!而且路途遙遠,怎麼能到得了呢!要是等中原太平、道路通暢,那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現在咱們想找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可不得慎重選對人嘛。你看看段氏這些人,哪有什麼長遠的謀略,能禮待傑出人才嗎?慕容公這個人,施行仁義,有稱霸稱王的誌向,而且他那裡國家富足,百姓安定。咱們現在去投奔他,往好了說可以建功立業,往差了說也能庇護宗族,你還有啥好猶豫的!”裴開這才聽了他的。到了慕容廆那裡,慕容廆可高興了。陽耽這個人清正耿直,沉穩機敏,原本是遼西太守。慕容翰在陽樂打敗段氏的時候,把他俘虜了,慕容廆以禮相待,還任用了他。遊邃、逄羨、宋奭都當過昌黎太守,他們和黃泓一起到薊地避難,後來又歸附了慕容廆。王浚多次親筆寫信召遊邃的哥哥遊暢過去,遊暢想去。遊邃就說:“王浚這家夥,刑罰政令都治理不好,漢人、胡人都背叛他。依我看,他肯定長久不了,哥哥你先彆急,再觀望觀望。”遊暢說:“王浚這人殘忍又多疑,前段時間流民往北來,他下令讓各地追殺。現在他信寫得這麼誠懇,我要是一直拖著不去,恐怕會連累你。而且亂世之中,宗族的人應該分開,這樣也好留條後路。”於是遊暢就去了,結果最後和王浚一起完蛋了。宋該和平原的杜群、劉翔一開始投靠王浚,後來又投靠段氏,覺得這倆都不靠譜,就帶著一群流亡的人一起歸附了慕容廆。東夷校尉崔毖請皇甫岌當長史,話說得特彆客氣,可皇甫岌就是不來。慕容廆一招呼,皇甫岌和他弟弟皇甫真馬上就來了。遼東的張統占據著樂浪、帶方兩個郡,和高句麗王乙弗利打得不可開交,連年都不停。樂浪的王遵勸張統帶著一千多家百姓歸附慕容廆,慕容廆專門為他們設置了樂浪郡,任命張統當太守,王遵參與軍事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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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如的殘餘黨羽涪陵的李運、巴西的王建等人,從襄陽帶著三千多家進入漢中。梁州刺史張光派參軍晉邈帶兵去阻攔。晉邈收了李運、王建的賄賂,就勸張光接受他們投降,張光聽了,讓他們住在成固。沒過多久,晉邈看到李運、王建他們這幫人有好多珍寶,就想全部據為己有,又跑去勸張光說:“李運、王建這幫人,不務正業,不搞農業生產,整天就知道製造兵器,他們心思難測,不如把他們全殺了。不然的話,肯定會出亂子。”張光又聽了他的。五月,晉邈帶兵攻打李運、王建,把他們殺了。王建的女婿楊虎收攏剩下的人攻打張光,駐紮在厄水。張光派他兒子張孟萇去討伐,沒成功。
五月十五日,朝廷任命琅邪王司馬睿為左丞相、大都督,督管陝東的各項軍事;南陽王司馬保為右丞相、大都督,督管陝西的各項軍事。皇帝還下詔說:“現在要消滅那些亂臣賊子,把先帝的靈柩迎回來。命令幽州、並州兩州整軍三十萬,直接殺到平陽;右丞相應該率領秦州、涼州、梁州、雍州的軍隊三十萬,直奔長安;左丞相率領自己的二十萬精兵,直接打到洛陽。大家一起按約定的時間行動,成就大功。”
漢中山王劉曜駐紮在蒲阪。
石勒派孔萇攻打定陵,殺了田徽。薄盛帶著自己的部下投降了石勒,崤山以東的郡縣,一個接一個地被石勒占領。漢主劉聰任命石勒為侍中、征東大將軍。烏桓也背叛了王浚,偷偷歸附了石勒。
【內核解讀】
這段史料生動勾勒出西晉末年天下分崩離析的混亂圖景,政權更迭、軍閥割據、族群博弈與士民遷徙相互交織,展現出亂世之中權力運作的殘酷邏輯與人心向背的曆史必然。透過字裡行間,可從多個維度剖析這段動蕩曆史的深層肌理。
權力真空下的地盤爭奪:多重矛盾的集中爆發
兗州刺史職位的“一官多授”現象,堪稱當時政權分裂的縮影。劉琨、荀籓、琅邪王睿各自委派刺史,形成“三人各屯一郡,兗州吏民莫知所從”的荒誕局麵。這背後是中央權威崩塌後,地方實力派“誰兵強馬壯誰就有理”的叢林法則。這種無序爭奪不僅消耗了有限的抗亂力量,更讓百姓陷入無所適從的困境,凸顯出西晉末年行政體係的徹底瓦解。
而王浚與段疾陸眷的反目,則揭示了軍閥聯盟的脆弱性。王浚試圖通過拉攏拓跋猗盧、慕容廆討伐段氏,卻因段部實力強勁而失敗。這種“以夷製夷”策略的破產,說明在亂世中,沒有永恒的盟友,隻有永恒的利益。石勒趁機攻滅李惲、收納薄盛,山東郡縣“相繼為勒所取”,則展現了強者吞並弱者的必然趨勢,為後趙政權的崛起埋下伏筆。
治理能力的優劣分野:慕容氏崛起的關鍵密碼
在北方諸多勢力中,慕容廆的脫穎而出絕非偶然。史料明確指出:“唯慕容廆政事修明,愛重人物,故士民多歸之。”與王浚“不能存撫,政法不立”、段氏兄弟“專尚武勇,不禮士大夫”形成鮮明對比,慕容廆“舉其英俊,隨才授任”,構建起由裴嶷、陽耽、黃泓等中原名士組成的智囊團。這種人才政策的差異,直接導致“中國士民避亂者”在經曆王浚、段氏的失望後,紛紛投奔慕容氏。
裴嶷選擇慕容氏的理由極具代表性:“慕容公修仁行義,有霸王之誌,加以國豐民安,今往從之,高可以立功名,下可以庇宗族。”這段對話揭示了亂世中民眾的核心訴求——安全保障與發展空間。慕容廆通過“修明政事”“愛重人物”,構建了相對穩定的統治秩序,這在戰火紛飛的年代,無疑具有強大的吸引力。相比之下,王浚雖有地理優勢卻“刑政不修”,最終導致“士民往往複去之”,其敗亡是治理能力缺失的必然結果。
南北士族的矛盾激化:東晉政權的潛在危機
琅邪王睿即後來的晉元帝)陣營內部的矛盾,預示著東晉政權先天存在的結構性危機。“睿左右用事者,多中州亡官失守之士,駕禦吳人,吳人頗怨”,這種外來士族對本地士族的壓製,引發了吳興周氏的強烈不滿。周玘“陰與其黨謀誅執政”事泄後憂憤而死,臨終遺言“殺我者,諸傖子也;能複之,乃吾子也”,將南北士族的仇恨推向頂點。
陳頵的遭遇則暴露了南遷士族的積弊。他尖銳指出僚屬“養望自高”是“前車已覆而後車又將尋之”,建議嚴懲“臨使稱疾者”卻遭拒絕;反對濫用《己亥格》封賞,認為“金紫佩士卒之身,符策委仆隸之門”有損名器,結果因“數為正論”被排擠出府。這種對積弊的縱容和對直言之士的打壓,顯示出南遷統治集團未能吸取西晉滅亡的教訓,為東晉後來的“王敦之亂”“蘇峻之亂”埋下隱患。
人物抉擇中的曆史啟示:亂世生存的智慧與無奈
華譚為周馥辯冤的對話,展現了亂世中難得的公道之心。麵對睿“周祖宣何故反”的質問,華譚直言周馥“欲移都以紓國難”卻遭執政討伐,反問“若謂之反,不亦誣乎”,更指出“危而不持,當與天下共受其責,非但馥也”,將批判矛頭指向整個統治階層。這種不畏權貴的直言精神,在當時尤為可貴。
裴嶷、遊邃等人的遷徙選擇,則反映了亂世中知識分子的生存智慧。他們在王浚、段氏、慕容氏之間反複比較,最終選擇“政事修明”的慕容氏,體現了“良禽擇木而棲”的理性判斷。而遊暢“亂世宗族宜分,以冀遺種”的選擇,則充滿了亂世生存的無奈——在無法把握全局的情況下,通過分散風險延續宗族血脈,成為許多士民的現實選擇。
結語:亂世中的曆史邏輯
這段史料所呈現的,不僅是西晉末年的權力混戰,更是一套完整的亂世生存法則:治理能力決定政權壽命,人才流向預示勢力興衰,階級矛盾製約統治根基,而個體選擇則在宏大敘事中留下人性的溫度。慕容氏的崛起與王浚的敗亡形成的鮮明對比,南遷士族的內耗與北方士民的理性抉擇相互映照,共同勾勒出魏晉南北朝大分裂時代的曆史底色——在秩序崩塌之後,重建秩序者終將贏得人心,而固守舊弊者必然被曆史淘汰。這段曆史給予後人的最大啟示,或許就是:無論亂世多麼黑暗,人心向背始終是最公正的裁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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