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後,老城區的青石板路被曬得發燙,岐仁堂門楣上那塊褪色的木匾卻透著股陰涼。藥香混著院裡薄荷的清勁兒飄出來,把街上的喧囂擋在兩扇朱漆木門之外。岐大夫正坐在堂屋的老梨木桌後,慢悠悠地用草繩捆紮剛抓好的藥包,繩結打得勻勻實實,像他行醫三十年的性子——穩當,透著股讓人安心的篤定。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闖了進來,額頭上滲著汗,領帶鬆了半截,手裡的公文包被攥得變了形。他剛站定,就急乎乎地往堂屋裡衝,差點被門檻絆了一下。
“岐大夫,您可得救救我!”男人聲音發緊,額角的青筋跳了跳,“我這毛病……實在是沒法子了!”
岐大夫放下手裡的草繩,抬眼打量來人。這人約莫四十出頭,麵色發紅,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嘴唇乾得起皮,說話時氣息有些急,一開口就帶著股躁勁兒。不是彆人,正是開發區有名的科創公司老總王建軍,前陣子還在本地財經新聞上露過臉,聽說最近在鄰市盯一個大項目,忙得腳不沾地。
“王總,先坐。”岐大夫遞過一杯剛沏好的菊花茶,杯沿還浮著兩朵舒展的杭白菊,“看您這模樣,是急火攻心了?”
王建軍接過茶杯,手卻有點抖,一口茶沒咽穩,差點嗆著。“岐大夫,不瞞您說,我這病……說出來都臉紅。”他抹了把汗,往門外瞅了瞅,壓低聲音,“上周在鄰市開項目會,正跟客戶談著,突然就覺得不對勁——褲襠裡一陣熱乎,低頭一看,好家夥,尿濕了一片!”
這話一出,連見慣了疑難雜症的岐大夫都微微一怔。王建軍臉漲得通紅,像是鼓足了畢生勇氣才繼續說:“更邪門的是,有時候想上廁所,使勁半天又尿不出來;有時候壓根沒感覺,它自己就流出來了。在會議室、酒桌上,好幾次都差點出洋相,我現在開會都不敢喝水,就怕控製不住。”
他頓了頓,聲音裡帶著無奈:“發熱我還能扛,可這事兒……在外麵談生意太不方便了。朋友說您看得準,我趕緊過來了。”
岐大夫伸手搭上王建軍的手腕,指腹貼著他的寸關尺,閉目凝神。片刻後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舌質偏紅,苔薄黃,舌尖還有些芒刺。“最近是不是老覺得心裡發堵?開會時容易上火,一點小事就想拍桌子?”
王建軍愣了一下,連連點頭:“可不是嘛!那個項目卡了半個月,甲方天天催,團隊又出了點紕漏,我這火就沒下去過。昨天在電梯裡,助理多問了一句,我差點把文件甩他臉上。”
“這就對了。”岐大夫收回手,慢悠悠地說,“你這毛病,根子在肝火上。肝火太旺,把前陰的‘約束力’給衝垮了。”
王建軍皺起眉:“肝火?我知道上火會牙疼、嗓子疼,怎麼還能管到……那地方?”
岐大夫往他麵前的茶杯裡添了點熱水,氤氳的熱氣裡飄著菊花的清香。“你想想,咱們身上的經絡就像一條條小路,肝的經絡叫足厥陰肝經,這條‘路’走得特彆有意思,它會繞著生殖器打個轉。肝火一旺,就像這條路上起了火,火勢順著經絡燒到前陰,那地方的氣血就亂了套,該收緊的時候收不住,該通暢的時候又堵著,可不就出了這難言之隱?”
他指了指窗外老槐樹上嘰嘰喳喳的麻雀:“就像樹上的枝椏,要是被太陽烤得太乾,風一吹就容易斷;肝火太旺,經絡裡的氣血就像被烤乾的枝椏,失去了彈性,前陰的‘約束’自然就差了。”
王建軍似懂非懂:“可我還發熱,您剛才號脈也說我脈跳得有點快,這也是肝火鬨的?”
“不全是。”岐大夫拿起桌邊的《脾胃論》,翻到其中一頁,“你這陣子跑項目,天天熬夜改方案,飯也不定時吃,是不是經常覺得累得直不起腰?”
“可不是!”王建軍歎口氣,“上周在鄰市,三天睡了不到十個小時,昨天回來路上,坐在車裡都能打盹。”
“這就對了。”岐大夫合上書,“肝屬木,脾屬土,就像樹和土的關係——樹長得太瘋,根就會把土刨鬆;肝火太旺,就會欺負脾土。你本來就累得傷了脾,脾一虛,氣血跟不上,就像鍋裡的水燒乾了,鍋底會發燙一樣,這就是李東垣說的‘氣虛發熱’。一邊是肝火往上衝,一邊是脾虛生內熱,兩股熱湊在一起,你能不覺得渾身發燙?”
王建軍這才恍然大悟,臉上的焦慮消了些:“那您看該怎麼治?我明天還得去見客戶,能不能快點好?”
岐大夫笑了笑:“放心,給你開兩服藥,分早晚吃,保管能讓你踏實見客戶。”他拿起筆,在處方箋上寫下“補中益氣湯加山藥、黃柏、知母”,又在另一張箋上寫了“六味地黃丸”。
“上午吃這個湯藥,下午吃這個丸藥。”岐大夫把兩張方子遞給他,“上午是陽氣往上長的時候,就像太陽剛出來,地裡的莊稼正要往上拔節,這時候喝補中益氣湯,就像給莊稼澆足水、施足肥,能幫著脾把氣血補起來。加山藥是為了讓脾更結實,就像給土牆加了層磚;黃柏、知母是清熱的,能把肝火和脾虛生的熱給壓下去,就像夏天潑點涼水降降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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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軍看著另一張方子:“那這六味地黃丸呢?我知道這藥是補腎的,我這毛病跟腎有關係?”
“關係大了。”岐大夫走到藥櫃前,拿起一味熟地,“《黃帝內經》裡有句話,叫‘子能令母實’。肝屬木,腎屬水,在五行裡,水是木的‘母親’——就像樹得靠地下水才能活,肝得靠腎水來滋養。你現在肝火太旺,就像樹長得太瘋,把地下水都吸乾了,這時候光砍樹不行,得往地下補水。”
他把熟地放回藥鬥,繼續說:“六味地黃丸就是給腎補水的。下午是陰氣漸長的時候,這時候吃它,能讓腎水慢慢足起來。腎水足了,就像給肝火這棵‘瘋長的樹’澆了水,樹得到了滋潤,就不會再瘋狂地欺負脾土,肝火自然就降下去了。這叫‘不治肝而肝自平’,比直接清火更穩當。”
王建軍聽得眼睛亮了:“這麼說,上午補脾氣、清肝火,下午補腎水、潤肝木,雙管齊下?”
“正是這個理。”岐大夫點點頭,“你這毛病,表麵看是肝火鬨的,實際上是脾虧了、腎水少了。光清火,就像把樹砍了一半,過陣子還會長;隻有把脾補結實,把腎水補夠,才能從根上解決問題。”
他又叮囑道:“這幾天彆吃辛辣的,少喝白酒,晚上儘量早睡。每天早上起來,對著窗戶深深吸口氣,慢慢呼出來,連著做十次,能幫著肝氣順順。”
王建軍拿著方子,心裡踏實了不少,起身要付錢,岐大夫擺擺手:“先拿去抓藥,等好了再說。”
傍晚時分,王建軍按照囑咐,先喝了一碗補中益氣湯。湯藥溫溫的,帶著山藥的甘甜,喝下去沒多久,就覺得肚子裡暖暖的,不像之前那樣空空落落的發慌。第二天一早,他又喝了一碗,上午開會時,明顯覺得身上的熱勁退了不少,心裡的火也沒那麼旺了,助理再彙報工作時,他居然能笑著聽完。
下午三點,他按時吃了六味地黃丸,藥丸嚼起來有點酸,咽下去後,後腰像是被暖水袋敷著,隱隱透著舒服。到了晚上,他發現自己上廁所的次數正常了,再也沒有那種控製不住的感覺。
第三天去見客戶,王建軍穿著筆挺的西裝,精神抖擻地坐在會議室裡,從下午兩點談到五點,全程沒再出任何岔子。結束時客戶笑著說:“王總今天狀態不錯啊,看著比上次見麵清爽多了。”
一周後,王建軍特意提著一籃水果來到岐仁堂,進門就拱手:“岐大夫,真是太謝謝您了!那兩服藥吃完,我這毛病全好了。現在開會也不煩躁了,晚上睡得也香。”
岐大夫正在給一位老太太抓藥,聞言笑著說:“不是藥神奇,是你自己的身體順過來了。脾不虛了,腎水足了,肝火自然就降了,前陰的‘約束’也就回來了。”他指了指藥櫃上“治未病”的匾額,“咱們中醫治病,就像治水——堵不如疏,疏不如順。把身體裡的氣血理順了,啥毛病都能慢慢好起來。”
陽光透過雕花木窗,照在岐仁堂的藥櫃上,當歸、黃芪、熟地……一排排藥鬥泛著溫潤的光澤,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王建軍看著這滿屋的藥材,突然明白過來:所謂神醫,不過是懂得順著身體的“性子”,用最妥帖的法子,把跑偏的氣血拉回正軌罷了。就像岐大夫說的,身體裡的道理,從來都藏在生活的細枝末節裡,等著有心人去發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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