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大夫,我這牙疼得快瘋了。”小張一坐下就吸涼氣,“右邊的牙像被鑽子鑽,喝口溫水都覺得燙,晚上疼得睡不著,隻能坐著哭。可怪的是,我腳底板卻冰得像踩在瓷磚上,穿兩雙襪子都沒用。”
岐大夫讓她伸手,搭脈時指尖微動:“你這寸脈寸脈主上焦,心、肺)浮大,跳得還挺急,像要蹦出來;關脈、尺脈尺脈主下焦,腎)卻沉細,摸半天才能感覺到一下,這是上熱下寒啊。”
小張愣住了:“上熱下寒?我確實總覺得心裡煩,像揣了個小火球,想喝冰的,可一喝冰的,肚子就墜得疼。”“這就對了。”岐大夫取過紙筆,畫了個簡單的人形,“人身上的陽氣就像太陽,得東升西落,循環不息。你天天對著電腦加班,晚上還刷手機到半夜,陽氣本該往下收的時候,卻被你硬提著往上走上熱),下焦的陽氣就空了下寒)。《難經》裡說‘上部有脈,下部無脈,其人當吐,不吐者死’,雖沒那麼嚴重,但道理是一樣的:上下不通,陽氣亂了套。”
他指著小張泛紅的舌尖:“你看舌尖紅得像點了朱砂,是心火太旺;可舌根部卻淡白,是腎陽不足。上麵的火是虛火,就像鍋裡沒水了,光燒鍋底,鍋邊反而燙——你這牙疼、燎泡,都是虛火往上飄的緣故;底下沒火,腳自然就涼。”
小張皺著眉:“那該咋辦?去火還是補陽?”“得又去火又補陽,還得把上麵的火引下來。”岐大夫走到藥櫃前,先抓了黃連、蓮子心,“這倆是清心火的。黃連苦,《神農本草經》說它‘主熱氣目痛,眥傷泣出,明目,腸澼腹痛下利,婦人陰中腫痛’,能把上麵的火壓一壓;蓮子心更苦,像個小鉤子,專鉤心火,讓它彆往上飄。”
“但光去火不行,底下的陽氣還得補。”他又抓了附子、乾薑,“還得用這倆藥溫下焦,就像給鍋底添柴,有了火,鍋才能慢慢熱起來。”小張看著藥方,急了:“又用熱藥又用涼藥,這不打架嗎?”
“不打架,是分工不同。”岐大夫拿起肉桂,“關鍵在這肉桂。它性熱,卻能‘引火歸元’,就像給虛火搭個梯子,讓它順著往下走,回到腎裡。《本草綱目》說肉桂‘治寒痹,風瘖,陰盛失血,瀉痢,驚癇’,配上附子,能讓陽氣紮根在下焦,不再往上飄。”
“再加點菟絲子。”他從罐裡舀出些黃棕色的小顆粒,“你這熬夜傷了腎精,就像油燈耗了油,菟絲子能補腎精,《神農本草經》說它‘主續絕傷,補不足,益氣力’,慢慢把‘燈油’添上,火才能燒得穩。”
藥方寫好了:黃連五分,蓮子心三分,肉桂一錢,菟絲子三錢,附子二錢,乾薑一錢。岐大夫又細細囑咐:“煎藥時,附子先煮一個時辰,乾薑、菟絲子後放,煮到剩兩碗水時加黃連、蓮子心、肉桂,再煮十分鐘。喝的時候溫著喝,彆太燙,免得刺激牙。”
他看著小張欲言又止的樣子,笑了:“是不是覺得藥太苦?《傷寒論》裡說‘苦味湧泄為陰’,火性炎上,得用苦味的藥把它往下引,忍幾天就好了。”小張點點頭,捏著藥方起身:“那我以後是不是不能喝咖啡了?”“最好彆喝。”岐大夫送她到門口,“咖啡提神,其實是把陽氣往外逼,喝多了,底下的陽氣更虛。”
一周後,小張來送錦旗,旗上繡著“妙手回春”。她臉上的燎泡消了,氣色也好了:“牙不疼了,腳也暖了,現在沾枕頭就能睡。就是那藥太苦,我喝完得含塊糖。”岐大夫指著藥櫃裡的甘草:“下次可以加片甘草,能調和苦味,不過良藥苦口,苦過之後,才能嘗到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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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左右脈異,通陽活血
雨後的清晨帶著泥土的腥氣,出租車司機老周扶著腰進來了。他六十出頭,頭發花白,左手不自然地蜷著,左臂比右臂細一圈,走路時左腿拖著,看著很費勁。
“岐大夫,我這左邊身子快不是我的了。”老周歎了口氣,“左邊胳膊抬不起來,穿衣服都得老伴幫忙;左邊腿也沉,像灌了鉛,踩油門都費勁。右邊卻沒事,你說怪不怪?”
岐大夫讓他伸出雙手,左手手腕細瘦,皮膚發暗;右手稍顯粗壯,氣色也強些。他先摸左手脈,沉細如絲,幾乎摸不著;再摸右手脈,雖也弱,卻稍顯有力。“《靈樞·經脈》說‘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腦髓生,骨為乾,脈為營,筋為剛,肉為牆’,經脈通,氣血才能走;你左邊經脈裡的陽氣堵了,氣血過不去,所以左邊身子麻、沉。”
老周想了想:“您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了——我開出租車二十多年,總愛把左胳膊伸出窗外透氣,冬天也這樣,風一吹就凍得發麻,當時沒當回事……”“就是這緣故。”岐大夫點頭,“左邊屬陰,右邊屬陽,本就容易積寒。你常年讓左胳膊受凍,寒邪堵了經脈,陽氣過不來,就像水渠凍住了,水過不去,田就旱了。”
他走到藥櫃前,先抓了細辛:“這藥辛溫,能通十二經脈,像個開路先鋒,能把寒氣鑿開個口子。《神農本草經》說它‘主咳逆,頭痛腦動,百節拘攣,風濕痹痛,死肌’,專門通那些堵得厲害的地方。”
“再用附子、乾薑溫陽氣,肉桂引火歸元,這是底子。”岐大夫一邊抓藥一邊說,“但光通陽氣不行,還得有血跟著走,不然陽氣過了,血跟不上,就像有火沒柴,燒不長久。”他又抓了當歸、雞血藤,“當歸能補血活血,《神農本草經》說它‘主咳逆上氣,溫瘧寒熱洗洗在皮膚中,婦人漏下,絕子,諸惡瘡瘍金瘡’,能讓血活起來;雞血藤更厲害,能通經絡,把血送到最末梢的地方,你這左邊胳膊腿,就得靠它把血引過去。”
老周看著藥方:“還用不用點彆的?我這腿有時候還抽痛。”“加土鱉蟲土彆)三分。”岐大夫從瓦罐裡倒出幾個小蟲子乾,“這蟲子能破瘀通絡,像個小鑽頭,能把頑固的瘀堵鑽開,不過量得小,免得傷正氣。”
藥方定了:附子三錢,乾薑二錢,肉桂一錢,細辛五分,當歸二錢,雞血藤三錢,土鱉蟲三分,茴香一錢茴香能溫腎,助陽氣紮根)。岐大夫又囑咐:“煎藥時,土鱉蟲得用紗布包著,免得混在藥裡難喝;細辛彆多放,《本草彆說》說它‘若單用末,不可過一錢,多則氣悶塞,不通者死’,得按規矩來。”
老周喝藥半月後,能自己抬左胳膊了,走路也穩了些。他來複診時,岐大夫改了藥方:“細辛、土鱉蟲減點,加黃芪三錢,補氣行血,以後就能慢慢好利索了。”老周笑了:“等好了,我開出租車拉您兜風!”
五、肺脾失和,培土生金
周末的上午,岐仁堂裡滿是孩子的哭鬨聲。張大媽抱著三歲的小孫子進來了,小家夥穿著厚厚的棉襖,臉蛋紅撲撲的,像個熟透的蘋果,可一咳嗽就小臉發白,痰聲呼嚕呼嚕的。
“岐大夫,您快給看看!”張大媽把孩子往診桌上放,孩子嚇得直哭,“這孩子咳了半個月了,痰白得像泡沫,吃了不少止咳的,一點用沒有。白天還好,晚上一躺就咳得厲害,像要把肺咳出來,蓋厚被子就出汗,掀了又怕著涼,這可咋整?”
岐大夫讓孩子平躺著,輕輕按他的胸口,孩子咳得更厲害了,吐出點白痰。他又摸孩子的脈,小家夥不老實,折騰了半天才摸準:“肺脈右手寸脈)短而有力,一按就沒,像小鼓敲了半下;脾脈右手關脈)洪大,跳得挺快;腎脈右手尺脈)沉細,摸不著。”
張大媽急道:“這是啥意思?是不是肺有火?”“不是火,是寒痰堵了肺,脾太虛生了濕,腎裡的陽氣接不上。”岐大夫拿起個蘋果,“孩子就像這蘋果,得有陽氣暖著才新鮮。他天天吃零食,薯片、果凍沒斷過,生冷傷了脾胃,脾生不出足夠的陽氣,就生濕,濕聚成痰,往上堵了肺,所以咳嗽有痰;腎是先天之本,孩子小,腎陽本就弱,脾陽不足,腎也跟著虛,所以晚上咳得厲害——晚上屬陰,陽氣更虛,痰就堵得更厲害。”
他翻開《脾胃論》:“你看這裡說‘脾胃為氣血生化之源,肺主氣,氣源於脾’,脾就像給肺供氣的灶台,灶台不行,肺就沒勁兒,痰也排不出去。這叫‘培土生金’,得先把脾胃補起來,肺才能好。”
岐大夫抓藥時,特意選了些小塊的:“孩子小,藥得溫和。黃芪一錢半,補肺氣,幫著肺把痰推出去;茯苓一錢,健脾利濕,讓脾彆再生濕;砂仁、豆蔻各三分,是溫性的香料,像給脾胃加個小風箱,幫著化食。”
“再用點附子,但量得小,五分就行。”他捏了點附子末,“孩子腎陽不足,得稍微溫一溫,就像給小苗澆點溫水,不能用熱水燙。乾薑也用五分,跟附子搭著,暖脾肺。”
“最後加菟絲子、茴香各五分,補腎氣,讓陽氣能紮根。”岐大夫把藥包好,“煎藥時,附子、乾薑先煮半個時辰,再加黃芪、茯苓、菟絲子、茴香,煮到剩小半碗時加砂仁、豆蔻,再煮三分鐘。放溫了給孩子喝,加點冰糖調調味,彆太苦。”
張大媽拿著藥要走,岐大夫又叮囑:“這幾天彆給孩子吃零食了,熬點小米粥、山藥泥,養養脾胃。晚上睡覺彆蓋太厚,汗多了傷陽氣。”
三天後,張大媽抱著孩子又來了,小家夥手裡拿著個玩具車,咯咯地笑。“不咳了!”張大媽喜滋滋地說,“喝藥第二天,痰就少了,晚上睡得香,就是尿多,尿不濕換了三次。”岐大夫摸孩子的脈,肺脈不那麼短了,脾脈也平和些:“尿多是好事,寒痰化成水排出去了,再喝兩天鞏固鞏固,以後可得管著點嘴。”
夜色漸深,岐仁堂的燈還亮著。岐大夫坐在燈下,整理著藥方,藥櫃裡的附子、乾薑、肉桂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他想起師父說的話:“醫道無他,唯求陰陽平衡。陽氣如日,陰氣如月,日月輪轉,病自消弭。”
窗外的風停了,星子亮得很,仿佛在說:這世間的病,不過是陽氣虧了,寒氣盛了,調好了陰陽,日子自然就暖了。岐仁堂的藥香,伴著這暖意,飄向了沉沉的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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