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加林深處一處鳥不拉屎的地方,的木屋裡,忙完的紮亞茨剛坐在床上,安娜就親昵地勾住紮亞茨的脖子,隨後在他身上蹭了蹭,隨後飛快地在他粗糙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紮亞茨……”她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我們的鹽快用完了,鐵鍋破了個洞,針線也不夠用了。我在想……我們要不要去鎮子上看看?換點需要的東西,你也可以挑些你喜歡的……如果能換到的話,對了!紮亞茨你去過鎮子上……我都在說些什麼呢?”
紮亞茨茫然地撓了撓頭。“鎮子”這個詞對他而言遙遠而模糊,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既熟悉又陌生。一絲說不清的不安在他心中悄然升起。
但看著安娜期待的眼神,那點不安很快被一股想要滿足她的寵溺感所取代。他點了點頭,聲音低沉而簡潔:“好,安娜。但……路,我不認識。我失憶了……我聽你的。”
安娜頓時雀躍起來,拉起他布滿老繭的大手:“太好了!路我認識!小時候我跟爸爸去過,後來自己也去過好多次!我們來準備一下,明天一早就出發!你說我們帶點什麼好呢?我跟你講啊……”
第二天拂曉,兩人帶上曬乾的獸皮、一些珍貴草藥和安娜手工編織的毛皮製品,踏上了出林的路。
他們相互依靠著跋山涉水,風餐露宿,走了將近兩天。
當遠處終於浮現嫋嫋炊煙與低矮的木屋輪廓時,安娜興奮地指給紮亞茨看:“紮亞茨!快看!我們到了!它還是像以前漂亮!”
這座小鎮是西伯利亞邊緣地帶的典型聚居地。得益於地廣人稀與實際需求,這裡默許以物易物的交易存在,即便在嚴酷的計劃經濟年代,紅俄當局也隻好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簡而言之就是這裡是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連紅俄當局都懶得抽人手來管理這邊,隻要這裡還屬紅俄管,其他的就毫不在意了。
集市上人頭攢動,喧鬨嘈雜,與森林裡隻有蟲鳴鳥叫的寂靜截然不同。各式口音、穿著各異的人們在此交易皮毛、糧食、手工製品,甚至一些違禁的“奢侈品”如香水等也能見到。安娜興奮地穿梭於各個攤位之間,用帶來的貨物換取了急需的鹽、鐵鍋、火柴和一小包珍貴的糖。
紮亞茨則緊緊跟在她身後。兩人看上去不像情侶,倒更像父親帶著女兒出門。
然而,就在他們換完東西準備回他們溫馨的小家的時候,倒黴的破事降臨到了他們的頭上。
一夥明顯並非善類的人騎馬從北邊的密林內衝入集市邊緣。他們大聲吆喝、揮舞馬刀發出呀呀呀!的怪叫。
開始肆無忌憚地搶奪攤販貨物。人群頓時大亂,驚叫聲四起,人們四處逃散。
“我的上帝啊!!是‘林中狼’!他們那群該死的土匪!他們怎麼會?”有人驚恐地喊道。他認出了來者的身份,這些他們是流竄於遼闊林海中的匪幫,多是昔日哥薩克後裔或逃亡罪犯,凶殘成性。
安娜聽到之後,嚇得臉色發白,她的媽媽曾經就是在鎮子上遇到了一夥兒哥薩克強盜喪生在他們的刀下,恐懼地他下意識地想拉紮亞茨逃跑。結果在還沒抓到大兔子的手,在到混亂中,她被奔跑的人群撞倒,頭重重磕在一塊石頭上,頓時昏了過去。
“安娜!!該死的!”紮亞茨發出一聲低吼,聲音中的焦急與力量讓他自己都怔了一下。他迅速蹲下查看她的情況,隨後將安娜抱起,並將她緊緊護在懷中。
他本能地像在戰場上躲避敵人般,迅速鑽進一旁的巷道。他從沒有想到,這城鎮的巷道的複雜程度比他家木屋外的林子可複雜多了。
還好,沒走多遠,另一群也在倉皇逃難的人注意到了他們。來者是一群拖家帶口、麵容憔悴的難民,似乎是為躲避某場災禍而遷徙。他們看見紮亞茨氣喘籲籲地懷抱著昏迷的安娜,又見他體格強壯、神情焦急卻並無惡意,一位老者急忙喊道:“兒子!停車!快!幫幫他們!”
紮亞茨頓時警惕起來,一手抱住安娜,另一手抽出了安娜送給他的獵刀。
“彆怕!額……兄弟!我們也是逃難的!”老者喊道。這話讓紮亞茨愣了一下。
“彆愣著了!快上來!那群殺千刀的土匪搶完東西說不定就要殺人!跟我們一塊走!快!”
紮亞茨權衡片刻,最終同意了老者的提議,將安娜輕輕放上一輛堆滿簡陋家當的板車。他死死守在板車旁,隨著這群難民,趁土匪仍在搶劫之際迅速逃離了小鎮。至於去向何方,他並不清楚——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昏迷的安娜身上。在失憶的他看來,安娜就是他的一切。
十幾日過去,他們隨著難民隊伍風餐露宿。紮亞茨依靠狩獵本能,偶爾能獵到些野味分給大家,與難民們互幫互助,靠著彼此擠出的糧食勉強維持前行。安娜一直昏昏沉沉,偶爾醒來片刻,喝點水,又很快昏睡過去。
直到一天清晨,安娜的燒終於退了。她徹底清醒過來,茫然地望著周圍陌生的景象與陌生的人們。“紮亞茨……我們這是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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紮亞茨搖搖頭,緊緊握住她的手。他向旁邊一位麵善的難民打聽。
那人歎了口氣,指向遠處隱約可見的、與西伯利亞截然不同的地貌——乾燥的戈壁灘與遠方連綿的雪山輪廓,說道:“姑娘,醒啦?唉,咱們現在已經過了河,到西域地界嘍。”
西域?!
安娜驚呆了,她小時候聽爸爸講過西域的事,當時還是沙俄時期的事了……她感覺這一切太離奇!她隻是想著帶著愛人去最近的小鎮換點東西,這特麼的怎麼一覺醒來,竟然離開了西伯利亞,進入了西域來了?她看著身邊一臉茫然帶著一絲關切,同時依舊守護著她的紮亞茨,又望向前路茫茫的陌生地域,心中湧起一股巨大的惶恐和不可思議。這種情況換做誰來都得懵。
板車在顛簸的土路上吱呀作響,安娜倚靠著紮亞茨,好奇而忐忑地打量著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紮亞茨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向趕車的博卡耶夫大爺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大爺,你們……為什麼非要逃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博卡耶夫大爺歎了口氣,臉上的皺紋仿佛都加深了幾分。他揮了揮鞭子,聲音帶著一絲無奈和曆經滄桑後的平靜:“孩子,你們是林子裡的人,不懂外麵的凶險。實話說了吧!我們這些人,祖上大多是在沙皇時代有些頭臉的……算是舊時代的遺民吧。在現在那位‘格魯吉亞人’的眼裡,我們就是需要被徹底掃進曆史垃圾堆的渣滓。”
他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來路,心有餘悸:“那些‘林中狼’土匪,他們搶東西是真,但如果能抓到我們這樣的人,送去大城市的內務部nkvd),那可是能換大功勞、徹底洗白上岸的!比搶多少張皮子都管用。我們原本隻是躲在邊境地帶,做些小買賣,指望著哪天也許能等到赦免或者時局變化……誰承想碰上這檔子事,差點把命丟在那兒。留下是肯定不能留了,隻能橫下心,往西域這邊來投奔早些年就在這裡落腳安家的親戚。好歹……這裡天高皇帝遠,規矩不一樣,能尋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