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粒子光束造成的能量噪點和數據篡改刻意製造的模糊中……一個極其微小、幾乎無法察覺的輪廓,頑強地顯露出來!
那不是手表,也不是任何儀器。
那是一個……極其微小的、用指甲在衰老凱恩自己手腕皮膚上,深深摳刻出來的、歪歪扭扭的符號!
一個完美的、首尾相銜的——銜尾蛇(Ouroboros)!
符號很小,刻痕很深,帶著一種自殘般的決絕!
就是這個!
衰老的自己,在徹底湮滅前,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最後信息!一個指向“循環”本身的記號!一個超越數據篡改、直接烙印在真實存在(哪怕是即將消散的存在)上的錨點!
“鑰匙……是……符號本身?指向……循環?”凱恩的意識在風暴中瘋狂運轉,試圖理解這用生命傳遞的密碼。這個刻在手腕上的銜尾蛇,與牆上那個巨大的塗鴉,與主管展示的全息閉環……它們之間有什麼聯係?它指向什麼?
就在他抓住這一絲微光,試圖深入思考的刹那——
嗡——!!!
一聲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尖銳、充滿了憤怒和錯亂感的莫比烏斯警笛聲,如同失控的引擎般在凱恩的整個意識空間(以及整個數據回廊)裡瘋狂炸響!
整個數據構成的記憶回廊開始劇烈地扭曲、震顫!白色的數據流牆壁上出現蛛網般的黑色裂痕!那些播放篡改記憶的畫麵幕布如同接觸不良的屏幕,瘋狂閃爍、扭曲、拉長,最後砰然碎裂成無數飛濺的數據殘渣!無數0和1的亂碼如同黑色的雪花,在崩潰的回廊中狂舞!
“警告!警告!外部高維汙染源反向侵蝕!邏輯核心過載!三級淨化協議失效!記憶回廊結構崩壞中!”那個冰冷的機械音第一次失去了絕對的穩定,變得尖銳、斷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慌”!
機會!
凱恩的意識在崩潰的數據風暴中,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卻死死抓住了那個刻在手腕上的銜尾蛇符號!這不再是絕望的象征,而是他此刻唯一的燈塔!唯一的“鑰匙”!
他不再試圖抵抗那覆蓋人格的數據洪流,反而將全部殘存的力量和意誌,瘋狂地灌注到對這個“符號”的理解和感知上!去感受它的形狀!它的含義!它所代表的……那個永恒的、吞噬自身的循環!
“循環……循環……循環……”凱恩的意識在風暴中無聲地呐喊,將所有的疑問、憤怒、恐懼和對衰老自己最後眼神的理解,都凝聚在這個意念上!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被狂暴崩潰的數據亂流徹底撕碎的瞬間——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響徹靈魂深處的、如同古老懷表合蓋的脆響。
凱恩眼前徹底崩潰的數據風暴、尖叫的警笛、閃爍的亂碼……所有的一切,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絕對的黑暗再次降臨。
但這一次,黑暗不再粘稠窒息。它變得……空曠,冰冷,帶著一種金屬的質感。
凱恩猛地睜開眼!
沒有刺目的白光,沒有玻璃罩,沒有傾斜的平台。
他發現自己正以一種極其彆扭的姿勢,蜷縮在一個……極其狹窄、僅容一人勉強站立的金屬壁櫥裡!
壁櫥的門緊閉著,門縫裡透進極其微弱的光線。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混合著機油、臭氧和某種陳舊金屬的冰冷氣味。耳邊不再是刺耳的警笛,而是某種低沉、規律、如同巨大機械心臟在遠處搏動的嗡鳴聲。
他回來了!
不是時間局那個巨大的金屬囚籠!而是……他穿越前,在時間局分配給每個清潔工的、鴿子籠般的個人休眠艙裡,那個用來存放裝備的小壁櫥!
他的身體恢複了知覺,僵硬而酸痛。他顫抖著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胸口。
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
他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將它掏了出來。
一塊樣式古樸的懷表。黃銅外殼冰冷,玻璃表盤下,覆蓋著一層晶瑩的、仿佛凝固的血液般的紅色晶體沙粒。
他的懷表!穿梭的錨點!生命的沙漏!
它還在!沒有被收走!沒有被格式化!
凱恩的心臟狂跳起來,幾乎要衝破胸腔!他死死攥住懷表,冰涼的觸感是此刻唯一真實的慰藉。他成功了?他從那可怕的數據重塑中逃出來了?靠著那個刻在手腕上的銜尾蛇符號?靠著理解“循環”本身?
但下一秒,他剛剛升起的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就被眼前懷表表盤上顯示的東西,徹底凍結!
表盤上,那層紅色的晶體沙粒依舊在無聲地、緩慢地流瀉。
但在原本顯示時間的區域,在沙粒覆蓋之下,此刻卻清晰地浮現出一行細小的、散發著微弱紅光的數字:
70:23:58:17
並且,這個數字,正在一秒一秒地……穩定地減少!
71年的倒計時!它沒有停留在時間局的掛鐘上!它被烙印在了他的懷表裡!烙印在了他穿梭時間的錨點之上!成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一個更漫長的、更絕望的莫比烏斯環……不僅開始了轉動,而且,已經將他牢牢地鎖在了環上!
凱恩背靠著冰冷的金屬壁櫥門,緩緩滑坐在地上,懷表被他死死按在劇烈起伏的胸口。黑暗中,隻有那行猩紅的倒計時數字,如同惡魔的獨眼,冰冷地注視著他,無聲地宣告著:
循環,已經開始。鑰匙,就在他手中。而他,必須在時間耗儘前,找到打破這無儘輪回的方法。否則,下一次轉身看到的衰老麵孔,將不再是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