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想著治國,治國,眼光太大了。一個國家,是由無數的人,無數的城池組成的,你不能隻用國家這兩個字,去概括所有的人,所有的城。這是一個由小見大的過程。”
謝寧看著霽洪,眼神變得有些深邃。
“就好比這雲州城。你站得太高,在燕京發號施令。可你的命令,到了這雲州城,還存不存在,都是個未知數。”
“你是燕國的皇帝,可你又怎麼知道,這雲州城裡,沒有另一個土皇帝?”
土皇帝這三個字,就像是一道劃破夜空的閃電,瞬間劈開了霽洪腦中積蓄已久的迷霧。
他想起了白天在街上橫衝直撞的那隊士兵。
想起了都尉李德才。
想起了謝寧說的,李德才是雲州守將蕭遠山的心腹。
蕭遠山這個名字,霽洪當然知道。
燕國北方重將,手握十萬兵權,鎮守雲州多年,抵禦大齊,勞苦功高。
在朝中,他是元帥戴宗一派的得力乾將。
每年從雲州送往燕京的奏折,都是歌舞升平,百姓安居樂業。
可他今天親眼看到的雲州,似乎並非如此。
士兵驕橫,視百姓如草芥。
這還隻是冰山一角。
那冰山之下,又隱藏著何等觸目驚心的勾當?
蕭遠山,就是謝寧口中那個,雲州城的土皇帝!
霽洪感覺自己的後背冒出了一層冷汗。
“你的意思是……”霽洪的聲音有些乾澀,“從這些地方,一個個地查起?”
“查?”謝寧嗤笑一聲,“查有什麼用?你派人來查,他們就用一本漂漂亮亮的假賬本把你打發了。”
“你就算查出了問題,官官相護,層層包庇,最後到了你麵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到頭來,你費了半天勁,除了抓幾個替罪羊,砍幾個腦袋之外,什麼都改變不了。根子,還是爛的。”
霽洪沉默了。
因為謝寧說的,全都是事實。
他不是沒有嘗試過。
他登基之初,也曾雄心勃勃,派出過好幾批欽差,巡視地方。
可結果呢?
那些欽差,要麼是被重金收買,同流合汙。
要麼就是過於耿直,還沒等把證據帶回京城,就死在了半路上。
久而久之,他也心灰意冷了。
“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霽洪是真的在請教了。
他放下了一個皇帝所有的驕傲和尊嚴,像一個虛心求教的學生。
“不能修,不能查,那就隻剩下一個辦法了。”
謝寧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寒光。
“砸了,重造!把這雲州城的官場,從上到下,從裡到外,全都給它砸個稀巴爛!”
“然後,換上你自己的人,按照你自己的規矩,重新把它建起來。你不是說,石頭和船長在了一起嗎?那就連著船板,一起給它撬下來,扔進海裡!”
“哪怕這艘船最後隻剩下一塊木板,隻要你還站在這塊木板上,你就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