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聲音?”陳一末猛地繃緊身體,側耳向外探去。
安全閥門外,傳來拖遝而沉重的腳步聲——黏膩的、帶著某種濕漉漉的回響,像腐爛的肉塊被拖過金屬地板。那聲音時斷時續,卻越來越近。
愛麗絲目光平靜地看向震顫的安全閥門上。
突然,一聲金屬刮擦的銳響刺破寂靜。門縫下滲出濃稠的黑色液體,像活物般蜿蜒爬行。
愛麗絲調出安全閥門外的監控畫麵,屏幕閃爍幾下,隨即映出地獄般的景象——
隻見,三根覆滿菌絲的手指扒住了門框——那些菌絲如同蒼白的蛆蟲,在潰爛的皮膚下蠕動。一張張腫脹的臉緩緩擠壓安全閥門,潰爛的眼瞼被菌絲撐開,露出渾濁的黃色眼球。它的下顎脫臼般垂掛著,黑色黏液從喉管深處汩汩湧出,滴落時竟像瀝青般拉出細絲。
更多黑影在走廊聚集,那些被菌絲吞噬的軀體正以違背人體工學的姿態扭曲爬行,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它們的動作遲緩卻毫不遲疑,像被某種集體意識驅使,正一寸寸逼近安全閥門。
他猛地回頭,目光落在實驗床上——薑晨仍在沉睡,雙眉微蹙,仿佛正陷在某個無法醒來的夢魘中。她的呼吸微弱而平穩,對外界逼近的恐怖渾然不覺。
陳一末的指節攥得發白,冷汗滑過太陽穴。
他抄起脈衝步槍,這是這裡唯一存放的武器,金屬槍管在冷光下泛著森然寒意。
他的身影擋在薑晨與安全門之間,槍口抬起,對準了那扇正被腐蝕、震顫的金屬門。
無論門外是什麼,它們都得先過他這一關。
……
羅斌死死盯著育嬰室的玻璃窗——裡麵,幾名孕婦正圍坐在人造日光燈下,輕柔地撫摸著隆起的腹部,臉上帶著疲憊卻安寧的微笑。
這裡是整個地堡唯一還保留著適宜溫度的地方,牆壁甚至奢侈地塗成了淡粉色,角落裡堆著破舊卻乾淨的毛絨玩具。
而窗外,是地獄。
地堡的其他區域早已陷入資源匱乏的瘋狂,人們像行屍走肉般在昏暗的走廊裡遊蕩,為了一塊發黴的麵包大打出手。可這裡,育嬰室的配給從未削減過——新鮮的合成蛋白、珍貴的維生素片,甚至還有每周一次的草莓味營養劑。
“羅斌。”何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猛地回頭,看見她站在陰影裡,身上那件洗到發黃的白色大褂像一層褪色的皮,緊緊裹在她消瘦的軀體上。她的眼睛卻亮得嚇人,瞳孔深處跳動著某種偏執的火光。
“我們已經在一個感染孢子孕婦身上成功實驗過,”她向前一步,枯瘦的手指輕輕點在玻璃上,“她肚子裡的孩子,心跳比正常胎兒還要強壯。”
羅斌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一個月前那場災難性的實驗還曆曆在目——第一批注射了實驗體基因樣本的地堡守衛確實獲得了短暫的地麵生存能力,但隨之而來的是細胞加速老化的噩夢。
羅斌親眼看見最強壯的戰士在三天內變成佝僂的老人,皮膚像乾枯的樹皮般剝落。
羅斌記得何慧被調往醫療中心的第一天。
那時她像個行屍走肉,直到那個感染孢子的孕婦被送來。
她枯瘦的腹部高高隆起,皮膚下蜿蜒著蛛網般的青紫色紋路,那些血管狀的脈絡隨著呼吸微微搏動,仿佛有活物在皮下蠕動。
當時她的瞳孔已經擴散,嘴裡不斷湧出帶著菌絲的黑色黏液,所有人都以為她撐不過當晚。
當其他醫生都放棄治療時,何慧偷偷注射了私藏的實驗樣本。
羅斌至今記得針頭刺入孕婦肚皮時,那層青紫色的皮膚突然繃緊,當暗紅色的基因藥劑推入血管的瞬間——
孕婦的腹部突然鼓起一個清晰的手印。
“何博士,你看到了嗎?”羅斌布滿血絲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緊盯著胎心監護儀,“心跳從60跳到90了……120……老天,這孩子在主動吸收!”
三天後,孕婦腹部的菌斑開始消退。
他們立即想把這個情況向執政官進行報告。
但執政官卻拒絕這一場會麵,伊琳娜像具蒼白的蠟像般立在門口,臉上厚重的粉底龜裂成詭異的紋路,隨著她抬頭的動作簌簌掉落。在粉層之下,羅斌隱約看見她真實的皮膚上布滿了細密的……那是什麼?菌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