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內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息,暖黃色的燈光柔化著金屬牆壁的冷硬。
監測儀規律地發出“嘀——嘀——”的輕響,與產婦克製的喘息交織成生命的韻律。
“呼吸,跟著我的節奏來。”助產士戴著無菌手套的手穩穩托住產婦的膝彎,她鬢角滲著細汗,聲音卻像浸過溫水般令人安心。
產婦死死攥緊白色的床單,發絲被汗水黏在漲紅的臉頰上。
牆上的電子鐘跳至0317時,一聲嘹亮的啼哭刺破緊繃的空氣。
“是個健康的女孩!”助產士將裹在淡藍色無菌巾裡的嬰兒遞給了何慧。小小的人兒蜷縮著,皮膚還帶著胎脂的瑩潤,睫毛沾著血水凝成的細珠,在燈光下折射出星芒般的碎光。
她突然停止哭泣,睜開濕漉漉的眼睛——那是新生兒特有的、未被塵世浸染的深灰色眼眸。
“開始檢測程序。”何慧的笨拙地托著新生兒嬌小的身軀,嬰兒溫熱的體溫透過無菌手套傳來,讓她不自覺地僵直了手指。
“你們要對我孩子做什麼?”產床上的女人突然劇烈扭動起來,淩亂的發絲黏在滿是汗水的額頭上。她瞪大的眼睛裡盛滿驚恐,目光死死鎖在被人抱走的孩子身上。輸液管隨著她的掙紮劇烈晃動,生理鹽水瓶在支架上發出危險的碰撞聲。
羅斌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避開產婦哀求的視線,朝助產士使了個眼色。這個三十出頭的男人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白大褂的袖口還沾著暗紅色血液留下的汙漬。
助產士動作嫻熟地將麵罩扣在產婦口鼻處,透明罩壁上很快蒙上一層急促的霧氣。“睡吧,很快就結束了。”她輕聲說著。產婦的瞳孔漸漸渙散,最後一滴淚水順著太陽穴滑落,消失在消毒巾的褶皺裡。
……
生物監測屏的藍光在昏暗的實驗室裡格外刺眼。
何慧湊近屏幕,嬰兒的各項指標在圖表上劃出完美的曲線——心率、血氧、神經反射,一切都顯示這是個極為健康的孩子。
實驗艙裡,女嬰正無意識地揮舞著藕節般的手臂。她粉嫩的掌心偶爾碰到艙壁,留下轉瞬即逝的霧氣。
“博士,我們真的要……”羅斌的聲音突然哽住。他盯著操作台上那個猩紅的按鈕,“即使調低了孢子的濃度,可她的免疫係統還沒……”
“開始吧。”何慧打斷了他。她摘下眼鏡,用衣角慢慢擦拭鏡片,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像是在掩飾什麼。但當鏡片重新架上鼻梁時,她的眼神又恢複了那種實驗室特有的冷漠。
孢子溶液從環形噴口湧出的瞬間,嬰兒突然劇烈抽搐起來。某種原始的求生本能讓她在液體接觸皮膚的刹那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啼哭。
聲波監測儀上的曲線瞬間突破紅色警戒線,尖銳的警報聲與哭聲在密閉空間裡形成可怕的共鳴。
羅斌顫抖的手指揪住左胸口的衣料,仿佛那裡有什麼東西正在坍塌。
實驗艙的觀察窗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孢子菌絲正在嬰兒嬌嫩的皮膚表麵瘋狂增殖,像無數細小的白色蛆蟲啃噬著玫瑰花瓣。
嬰兒的哭聲漸漸變得嘶啞,小小的手指在空氣之中無望地抓撓著。
何慧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她調出實時數據麵板,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不斷刷新的參數上。監控器冷光映照下,她發現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製地微微發抖——這是三十七年實驗室生涯中從未有過的事。
嬰兒的哭聲像被掐斷的琴弦,驟然消失在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空氣中。
監測屏幕上的綠色波形逐漸變得平緩,最終化為一條刺目的紅色直線,規律而冰冷的“滴——”聲在實驗室裡回蕩。生命體征數值一個接一個地跌入穀底:心率12,血氧43,腦電波活動微弱得幾乎捕捉不到。
羅斌的膝蓋突然失去了支撐的力量。他順著實驗台滑坐在地上,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年輕研究員現在像具被抽空靈魂的軀殼,顫抖的手指深深插進自己淩亂的短發裡。
“博士,我們已經犧牲太多了……”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喉結上下滾動著,仿佛在吞咽某種苦澀的東西,“博士,我們早該明白的……從第一例失敗開始就該明白.……”
實驗室冷冰冰的光將他的影子拉長變形,像團蜷縮在角落的可悲生物。
“自然法則的判決早已下達!”他的肩膀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壓抑的嗚咽從指縫間漏出來。
何慧的指尖還懸停在控製麵板上方,僵硬的姿勢讓她看起來像座冰冷的雕塑。
顯示屏的藍光在她鏡片上跳動,掩蓋了她瞳孔中所有的表情。
她注意到實驗艙裡的嬰兒已經停止了掙紮,小小的胸膛幾乎看不出起伏,隻有那些詭異的白色菌絲仍在蠕動。
“重啟實驗艙。”她的聲音比想象中還要乾澀。
羅斌猛地抬起頭,發紅的眼睛裡寫滿不可置信。他嘴唇顫抖著,卻沒能立即發出聲音,仿佛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怪物。當他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時,那裡麵摻雜著某種瀕臨崩潰的東西:“你還要繼續?看看她!她才來到這個世界不到三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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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時間,0611,生命體失去生命體征。”何慧打斷了他,機械地在平板上輸入著數據。她的指甲在鋼化玻璃表麵敲出規律的噠噠聲,像某種冷酷的倒計時。“準備清潔程序,下一批樣本將在兩小時後送達。”
“去他媽的實驗!”羅斌突然暴起,聲音像困獸的嘶吼在實驗室裡炸開。
他突然扯下胸牌狠狠砸向牆壁,金屬撞擊聲在密閉空間裡炸開。證件照上的他還在微笑著,那是他從休眠艙剛剛醒來的時候拍的,當時他是多麼歡欣鼓舞地能夠參與以何慧為首的頂級科研團隊。“我退出!現在!立刻!”
他轉身走離去的動作太過決絕,以至於撞翻了器械推車。手術鉗和培養皿嘩啦一聲散落滿地,在寂靜的實驗室裡製造出驚人的回響。
在按下氣閘門開關前,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何慧依然站在原地,燈光從她頭頂傾瀉而下,在她腳邊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
“祝你和你的人造地獄相處愉快,博士。”氣閘門關閉的嘶鳴聲中,他的聲音聽起來異常清晰,“但願那些人的哭聲不會出現在你的夢裡。”
隨著氣壓平衡的提示音響起,實驗室再次陷入死寂。何慧慢慢蹲下身,撿起地上那張被撕毀的證件照。
“這不是判決,羅斌。”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疲憊,“這是進化。”
而生物檢測麵板上的心電圖不知何時又出現了微弱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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