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青抱膝坐在藤蔓編織的書架旁，目光追隨著周漾在藏書室中穿梭的身影。
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修長的手指在一本本古籍間快速翻檢，時而停頓記錄，時而皺眉沉思。時間在熒光草明滅的光暈中悄然流逝。
她知道周漾和薑晨一樣，骨子裡都帶著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勁。一旦抓住線索，就非要刨根問底不可。
海天青輕輕歎了口氣，索性靠著書架蜷縮起來。連日奔波的疲憊如潮水般湧來，她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
朦朧間，海天青仿佛又回到了懸塔的日子。
晨光中，她和薑晨匆匆穿過層層疊疊的高大建築路趕往教室，身後總是跟著喋喋不休的周漾。
放學後，她常常纏著薑晨一起去十一區，時不時跟著哥哥和薑晨一起訓練，再纏著哥哥給買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畢竟懸塔的夜晚會出現不少讓人意想不到的新奇玩意。
回憶中的陽光如此明媚，以至於當她猛然驚醒時，一時間分不清身在何處。熒光草的幽光中，她看見周漾正將一本厚重的筆記本小心翼翼地放回書架，動作輕得像是怕驚醒某個沉睡的秘密。
現實如潮水般湧來——這裡不是懸塔明亮的走廊，而是舊民幽暗的藏書室；薑晨不再是她熟悉的同窗，而是眼中藏著太多秘密的讓她時常覺得陌生的同伴；就連周漾，此刻的背影也顯得如此疏遠。海天青揉了揉眼睛，突然意識到，那些簡單快樂的時光，或許再也回不去了。
海天青看著周漾合上了一本泛黃的筆記，在那裡站著不知道在想什麼，終於按捺不住：“裡麵到底寫了什麼？讓你臉色這麼難看。”
周漾搖了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架邊緣：“舊民的區域劃分比我們想象得更加森嚴。”他壓低聲音，“一區負責采藥救治，二區專司農耕，三區……”他的目光變得銳利，“專門培養像霍川那樣的戰士精英。”
“記得啊，”海天青撇撇嘴，“那些圖騰戰士看她的眼神，極為崇拜。”
“但十二區……”周漾的聲音突然變得飄忽，目光掃過周圍的書架，“整個藏書室裡關於他們的記載少得可憐。要不是剛才偶然發現那本筆記，我們根本不會注意到這個區域的存在。”
看著海天青困惑的眼神，周漾索性盤腿坐下。他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皮質冊子，快速翻到某頁：“你看，二區的記錄裡明確寫著每年要給三區輸送多少糧食；一區和五區常因采藥範圍起爭執……”他的指尖劃過密密麻麻的文字，“所有區域都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唯獨十二區……”
周漾突然沉默。
“你倒是說啊！”海天青不耐煩地扯了扯周漾的衣角。
“前麵十一個區域的記錄裡，幾乎從不提及十二區。”周漾的聲音帶著幾分凝重，“這說明了十二區和其餘十一個區域並不是同一的位級，他們也許是掌管十一個區域的分區。”
海天青撇撇嘴，表示不理解。
周漾搖搖頭，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本黑色筆記。他翻開泛黃的紙頁，指著其中一幅插圖：“你看這個。”
海天青不得不湊近去看，她蓬鬆的發絲不經意間掃過周漾的下巴，帶來一陣酥麻的觸感。周漾不自然地往後仰了仰，調整了下坐姿。
泛黃的紙頁上，一幅精細的圖畫栩栩如生：一條遮天蔽日的紅色巨蟒盤踞在雲端，下方無數舊民虔誠跪拜。巨蟒的鱗片上刻滿符文，在畫中都仿佛泛著微光。
“這……是什麼意思？”海天青抬起頭，暗棕色的眼眸裡滿是困惑。
周漾猝不及防撞進她清澈的目光，一時語塞。“咳咳……”他慌忙坐直身子，手指點向畫麵，“你看這地形，明顯是克修利亞，也就是十二區的核心地帶。”
海天青重新趴回地麵，仔細端詳後點點頭。畫麵上的山脈輪廓確實與克修利亞如出一轍。
周漾的又抽出好幾本泛黃的筆記，指尖輕輕劃過紙頁，上麵繪製著各個區域的圖騰紋章：“每個區域都有獨特的圖騰——一區的銀葉紋章象征著治愈，二區的金穗紋章代表豐收，三區的戰斧紋章彰顯武力……”他的指尖停在畫麵中央那個女人的腰帶上，“但你看這個蛇尾紋章，在其他區域的記載中從未出現過，我猜測這就是十二區獨有的標記。”
海天青湊近細看，發現畫中女人腰間的蛇尾紋章栩栩如生，鱗片上的紋路與那條紅色巨蟒如出一轍。
周漾的手指在泛黃的紙頁上輕輕摩挲，古老的墨跡在熒光下泛著微光：“我查遍了這裡所有的典籍，”他的聲音低沉得近乎耳語，“舊民將紅蟒奉為‘共生主’，視作與族人血脈相連的守護者。”
他的指尖停在那枚蛇尾紋章上，鱗片的紋路在燈光下栩栩如生，“而十二區獨以此紋為圖騰，其地位可見一斑。而這個畫中的女人應該是族長的身份。”
“這些書冊裡麵有詳細記錄著各個區域的通婚，但是唯獨沒有十二區，我懷疑十二區沿襲的血親通婚製度……”他的聲音又壓低了幾分，“這種以血緣壟斷，讓他們對舊民各部的影響力達到了近乎絕對的控製。”
“但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呢？”海天青困惑地眨眨眼，這些古老的傳說對她而言就像睡前童話般遙遠。
周漾突然合上筆記，眼睛閃爍著銳利的光芒：“如此強大的統治體係，卻幾乎沒有留下完整記錄，這不奇怪嗎，偌大的藏書室隻留下這些需要拚湊起來，才能找到的蛛絲馬跡？”
他站起身體，“現任族長梅萊娜身上的圖騰是雙頭鹿紋章——來自五區。如果十二區的人在，怎麼會讓怎會容許統治權旁落。”
“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區域的人早已覆滅。”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壓抑。
周漾的目光放眼到這個在熒光草下的館藏室，頓了頓說道：“你不覺得這些東西很熟悉嗎？”
“什麼？”海天青突然被問得一愣。
“懸塔也有十一個區域，每個區域也分工不同，但是唯獨少了一個十二區。”
這個發現讓空氣瞬間凝固。熒光草的光暈在兩人之間搖曳，投下詭譎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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