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晨站在原地沒動,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刀刃上的紋路。
三位繼承人已經跟著白袍祭司和況朔走進了那堵移動的石牆,十二部落的首領卻仍留在原地,像一尊尊沉默的雕像。
霍川經過時,鐵甲擦過她的肩膀,帶起一陣刺骨的寒意。"跟上!"她壓低聲音喝道,眉宇間滿是不耐。
"我?"薑晨一怔。
"你現在是族長欽封的向導,"霍川冷冷道,指節在刀柄上敲出一聲脆響,"不進去,難道要我拎你進去?"
薑晨抿了抿唇。梅萊娜臨死前的任命像一道無形的枷鎖,將她牢牢拴在了舊民這艘船上。她本想安安分分當個透明人,熬過這五年,可如今——
她深吸一口氣,抬腳向石牆走去。
石牆在她身後轟然閉合。
紅蟒比起外麵,自然是更加鐘情於這個石潭,薑晨似乎都能感覺到她身體裡麵流淌著的慵懶和肆意。
薑晨的靴底碾過潮濕的苔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紅蟒的夢境裡。
她能感覺到那條古老生物在她血液中舒展身軀的慵懶姿態,就像月光下緩緩流動的墨色潭水。
自從那次將9號實驗體的力量通過她轉換給紅蟒後,每個無眠的夜晚都會浮現那些不屬於她的記憶——
黝黑潭水泛起漣漪,被獻祭的"食物"散發著鐵鏽與蜜糖的詭異甜香,還有那具在黑暗中遊弋的、既厚重又靈活的巨大身軀。
薑晨抬頭望向走在前方的梅萊娜。
方才聖殿上那番話仍在耳畔回響,字字句句都帶著灼熱的重量。
這個女人的確在用生命踐行她的理念,超越部落間世代累積的仇隙,甚至對她這個外來者都給予毫無保留的信任。
禁地裡的空氣黏稠得能掐出水來,混合著古老石壁滲出的寒意與某種腐朽的甜膩。
薑晨不自覺地放輕呼吸,她不知道這場最終儀式究竟要如何進行,但周遭凝重的氛圍,梅萊娜愈發蒼白的臉色,都在無聲地宣告—
今日或許就要在這裡畫下終章。
……
梅萊娜站在黑水石潭邊緣,枯瘦的手指緩緩揭開了那張象征族長威嚴的麵具。
潭水如墨,倒映出一張正在潰爛的麵容——右頰的皮膚已經剝落,露出底下泛著青光的骨骼,右眼下方爬滿蛛網般的黑色紋路。
此刻她不應該有這些惆悵的情緒。
她是舊民的最高領袖,是十二個部落的最高首領,是要帶領陷入低穀的人民重現輝煌的領導者。
但她怔怔地望著水中的倒影,枯瘦的手指懸在半空,指尖微微發顫。
她終究還是觸碰了上去——指腹擦過潰爛的右頰時,一塊鬆動的皮膚黏在了指甲縫裡。
黑水潭的倒影中,那張曾經美麗的容顏,如今像一張被蟲蛀蝕的羊皮卷,在歲月和黑水的雙重侵蝕下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