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景微微後仰，靠在生鏽的艙壁上。他曲起一條腿，讓薑晨能靠得更舒服些。儘管他的戰鬥服上還沾著暗紅的血跡，此刻的眼神卻柔軟平靜："沒見過，阿晨給哥哥講講？"
薑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她揮舞著手臂，過大的袖口隨著動作滑落，露出纖細的手腕："那些汽車跑得可快了！街上還有會發光的招牌，五顏六色的..."
她的聲音漸漸雀躍，仿佛真的置身於那個繁華的世界。
淩景靜靜凝視著妹妹生動的表情，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在這個充滿血腥與死亡的地堡裡，薑晨的描述就像一束光，短暫地照亮了陰暗的避難艙。他伸手將她散落的碎發彆到耳後，指腹擦過她冰涼的臉頰。
艙外，變種的嘶吼依然隱約可聞。但此刻，在這個搖搖欲墜的避難所裡，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薑晨的聲音漸漸低弱下去，長期的營養不良讓她的體力迅速耗儘，瘦小的身軀在哥哥懷中微微發抖，如同一片風中的枯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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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景收緊雙臂，小心翼翼地將她裹進自己的大衣裡。帶著體溫的布料層層包裹住她冰涼的手腳。
"哥哥，那個世界......"薑晨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沒有變種......也沒有死人......"她的睫毛顫了顫，似乎又看到了什麼可怕的畫麵，整個人不自覺地往哥哥懷裡縮了縮，"大家...也不會吃......"
淩景的心猛地揪緊。他低頭用下巴輕蹭妹妹的發頂，聲音溫和低沉："那些東西已經不在了。"手指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節奏緩慢而安穩，"睡吧，阿晨。"
他低頭看向妹妹蒼白的麵頰，眼底翻湧著深深的自責——不該讓她看見那些血腥的場景。
大戰後地堡依然危機四伏。
陰冷的空氣中彌漫著食物腐敗的氣味，幸存的居民們為了果腹早已不擇手段。
薑晨蜷縮在淩景懷中，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卻仍倔強地不肯合上。她瘦削的手指無意識地揪著哥哥的衣襟，聲音細若遊絲："哥哥...地堡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淩景的指尖輕柔地拂過她汗濕的額發，將散亂的黑發彆到耳後。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像是怕驚擾了一個易碎的夢："克修利亞很美...那裡有舊民最古老的家族宅邸，紅磚砌成的塔樓高聳入雲..."
他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妹妹冰涼的臉頰，描繪著記憶中的景象："每年五月，整片山穀都會開滿粉白的薔薇。風一吹，花瓣就像雪一樣飄落..."
薑晨的呼吸漸漸平穩，嘴角微微上揚。淩景凝視著她稚嫩的睡顏。
——他仍記得在實驗室找到她們時的場景：母親奄奄一息地護著剛出生的妹妹，四周是破碎的培養艙。
地堡在孢子侵襲下逐漸淪陷，何慧博士帶領的搜捕隊像嗅到血腥的鬣狗。他們三人躲藏在通風管道裡，聽著追捕者的腳步聲漸近...
淩景不自覺地收緊手臂，卻又立即放鬆力道，生怕驚醒懷中的妹妹。
通往地麵的通道早已在戰火中坍塌。
淩景將熟睡的薑晨往懷裡攏了攏，指腹輕輕撫平她眉間那道稚嫩的褶皺。
兩年前那場劫難留下的陰影至今未散——他仍清晰記得母親最後將妹妹塞進他懷中決絕的眼神，記得金屬管道裡傳來妹妹壓抑的抽泣聲，記得何慧博士的靴底碾過地上那灘鮮血時發出的黏膩聲響。
薑晨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往他懷裡鑽了鑽，像隻尋求庇護的幼獸。
——而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總說些奇怪的話。
有時會突然談起"另一個世界"的高樓與汽車，眼睛亮得像盛著星星；有時又會在半夜驚醒，哭喊著聽不懂的地名。但更多時候，她隻是像現在這樣懵懂地蜷縮在他懷裡，仿佛那些記憶隻是場幻覺。
淩景收緊手臂，大衣下擺將妹妹瘦小的身軀完全包裹。在這個充滿變種與死亡的地堡裡，懷中這份溫暖的重量，就是他存在的全部意義。
"阿晨，"他輕聲呢喃，手指有節奏地輕拍著她的後背，"我會帶你出去……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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