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在靜脈中緩慢流淌,像一條蟄伏的蛇。
薑晨早已習慣這些遊蕩的意識。
自從她用血液引出九號實驗體的黑水後,它們便時常造訪她的精神領域——它們像被潮水衝上岸的殘骸,各有各的形態。
有些蜷縮成帶刺的毛球,意識邊緣布滿倒鉤,稍一觸碰就紮得神經刺痛;有些則稀薄如將熄的燭火,光芒黯淡,在精神海域飄蕩幾日便徹底消散。
她隻是沉默地注視著,像守夜人凝視篝火餘燼,始終牢牢占據著這副軀殼。
直到那個聲音響起。
"你在想什麼?"
不同於其他模糊的囈語,這個聲音清晰得像是貼著耳廓傳來。
薑晨抬眼,看見黑暗深處亮起一團冷光,像地堡無菌室裡的無影燈。
"你是誰?"她問。聲音在意識空間裡回蕩,驚起幾縷飄散的黑霧。
"無名氏。"回答乾脆利落,沒有多餘的震顫。
光團穩定地懸浮著,輪廓銳利如新鍛造的刀刃。
薑晨能感覺到它的不同——不是即將消散的殘念,也不是充滿攻擊性的碎片,而是一種近乎實心的存在,堅硬、明亮,如同她自己意識的核心。
意識空間中的黑水泛起細微的漣漪。
"你是地堡人?"女人的聲音像冰冷的金屬片劃過玻璃。
薑晨保持著靜默,她能感覺到對方的意識體正在自己精神領域的外圍遊走,那種審視般的觸碰讓她想起地堡實驗室裡掃描樣本的探針。
"你是地堡人。"
這次不再是疑問。女人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薑晨的呼吸節奏未變,但黑水在血管中的流速悄然加快,形成無數細小的渦流。
某種本能的警覺在神經末梢跳動。
薑晨突然睜開雙眼,現實世界的景象如潮水般湧入,將意識空間的交鋒儘數切斷。
地堡營地內人影綽綽,金屬器械的碰撞聲此起彼伏。
營地呈現奇特的割裂感——淩景的部隊像精密齒輪般運轉著,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作業。
薑晨的目光掃過那些獲救的舊民俘虜。
他們手腕上還留著何慧實驗室的拘束環痕跡,此刻正被小心拆除。
幾個地堡叛逃者站在不遠處調試淨化設備,白大褂下露出反電磁鐐銬的灼傷疤痕。
羅斌站在她身側,低聲彙報著這些情報。他的眼神裡透著異常的忠誠,薑晨暗自思忖,這或許是她血液中某種特質帶來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