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斌的聲音壓得很低,在昏暗的營帳內顯得格外清晰。
"第九號實驗體還在何慧博士手裡。"他卷起袖管,露出手臂上猙獰的黑水侵蝕痕跡,那些血管狀的紋路在火光下泛著不祥的暗芒。
薑晨靜靜聽著。她知道這個男人當初感染孢子後,抱著必死的決心注射了九號實驗體的黑水,卻意外活了下來——雖然要日日忍受黑水侵蝕的痛苦。
管道通風係統裹挾著孢子粉塵掠過營地,薑晨忽然感到血管裡的黑水微微發燙。
這具由舊民軀體、黑水血液和地堡意識拚湊而成的身體,正在與遠方的九號實驗體產生共鳴。
那種呼喚隨著年月增長愈發清晰,如同深海中兩頭巨獸通過次聲波傳遞訊息。
遠方傳來沉悶的爆炸聲。
地堡方向的戰火已經全麵點燃。
薑晨比誰都清楚,這場戰爭終將以一方的覆滅告終。
她蜷縮在床角,雙臂環抱著屈起的雙膝,金屬門框將視野切割成狹窄的長方形。
她想起哥哥最後一次出現時,那雙審視的眼睛掃過她和羅斌站立的距離。
淩景派來的守衛就從兩人增加到了六人。
那些在門外來回巡視的腳步聲,分明構築著一座無形的囚籠。
薑晨的指尖無意識地揪緊了衣擺。淩景是否已經看穿她潛藏的地堡人身份?這個念頭像黑水般在心底蔓延。
可每當夜深人靜時,總有一雙溫暖的手會輕輕拂過她的發間,指尖的溫度熟悉得讓她眼眶發燙。
意識空間裡漂浮著星塵般的記憶碎片。
薑晨與那個女人的對話越來越頻繁。
對方淵博得令人心驚——能精準剖析古地球拜占庭帝國的隕落,又能信手拈來李白詩中的浪漫意象。
她總能用三言兩語就喚醒某個失落的文明切片,仿佛那些消逝的時光不過是她書架上隨手可取的卷軸。
她們默契地避開地堡相關的話題,更多時候在重構那顆藍色星球的記憶:長安城落的牡丹,亞曆山大圖書館的火光,莫奈筆下變幻的睡蓮。
薑晨時常猜想,這該是位曆史學者,或是位帶著理想主義餘溫的詩人。
黑水在意識海裡泛起憂鬱的波紋。
每當這時,薑晨就會想起羅斌頸側跳動的褪色的黑水紋路。
除她以外能在黑暗中發光的意識體,都意味著現實中的肉身早已腐朽。像那些在博物館玻璃櫃裡永恒沉睡的文物,再不能感受春風吹度玉門關的暖意。
她注視著女人意識體散發的穩定光芒,第一次為某種存在感到惋惜——那光芒越是璀璨,就越讓人想起博物館裡被永久封存的蝴蝶標本。
這種可惋惜更來自於相同的文化背景下,他們旁觀著自己的文明在墜落,在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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