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堡的每一層都構築著截然不同的防禦體係，越往深處，合金閘門的厚度便成倍疊加，激光網的密度也愈發驚人，仿佛在守護著某種不可觸碰的禁忌。
淩景帶領的隊伍在突破層層封鎖後，終於站在了最後一層的入口前。
巨大的實驗室裡彌漫著消毒水與未知藥劑混合的刺鼻氣味，培養皿中的幽藍液體隨著機械臂的晃動泛起漣漪。
外麵的槍聲與爆炸聲如同隔世的悶雷，卻絲毫沒能撼動室內的秩序——
研究員們仍弓著身子圍在操作台旁，指尖在全息鍵盤上翻飛如蝶，有人正用鑷子夾起透明載玻片對著光源端詳，有人對著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流喃喃自語，仿佛這場席卷地堡的戰爭不過是窗外掠過的塵埃。
“拿下。”淩景的手勢乾脆利落，訓練有素的舊民戰士立刻呈戰術隊形散開，冰冷的槍口抵住研究員後背時，他們甚至沒有抬頭。
淩景的目光掃過那些低垂的頭顱，他們脖頸處暴露的皮膚泛著淡淡的灰紫色，像是被暮色浸染的紙頁。
孢子感染中期的典型症狀。
地堡的通風係統早已在數月前徹底淪陷，沒有異變的地堡人，能撐到現在已是醫學奇跡。
角落裡，最後一位研究員將閃爍著紅光的存儲芯片插入終端，進度條走完最後一格時，他長長舒了口氣。
他們的文明無論如何應該被保存下來。
防護服的頭盔解鎖時發出輕微的“哢嗒”聲，他摘下頭盔隨手放在桌上，露出被孢子侵蝕得有些發灰的臉龐。
轉身麵對黑洞洞的槍口時，臉上沒有絲毫恐懼，反而像卸下千斤重擔般露出一絲釋然的微笑，仿佛等待這場終結，已等了太久太久。
淩景的目光如鷹隼般掠過實驗室的每一個角落，培養皿的幽藍光暈在他黑色風衣上流動。
那些低頭就擒的研究員、閃爍的終端屏幕、散落的實驗樣本……唯獨沒有那個女人的身影。
他的眉頭在無人察覺時悄然蹙起。
“首領。”萬選良的腳步聲輕得像貓爪落地，他躬身靠近淩景，聲音壓得比通風管的氣流聲更低，“實驗室後側有扇生物識彆門，這些研究員的權限都無法解鎖。”
“炸開。”淩景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是。”
爆破聲沉悶得像巨石砸進深潭，衝擊波讓培養皿裡的液體劇烈晃蕩，整個地堡發出痛苦的呻吟。
煙塵尚未散儘時，一道紅色身影已撞入視線——那女人靜立在休眠倉前，猩紅裙擺垂落如凝固的血河，裸露的手臂在應急燈下發著冷白的光。
萬選良的手瞬間按在腰間的槍套上，瞳孔微微收縮。
這女人連最基礎的防護服都沒穿，肌膚卻光潔得沒有一絲灰紫色痕跡，在孢子濃度超標的地堡深處，這本身就是最詭異的信號。
女人緩緩抬眼，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當她的目光落在淩景身上時，嘴角勾起完美得近乎刻板的弧度：“您好，尊敬的十二部落首領，我叫愛麗絲。”
淩景指尖微動，窗台上的手術刀突然掙脫重力，帶著破空聲直刺女人胸腔。
愛麗絲的微笑絲毫未變，連眼睫都沒顫動一下。
金屬刃麵擦過她的肋骨位置，沒有預想中的血肉撕裂聲，隻有空氣被劃破的輕響——那把手術刀像穿過霧氣般徑直穿過她的身體，“當啷”一聲釘在後方的休眠倉壁上，刀刃震顫的嗡鳴裡，女人胸腔的衣料連褶皺都未曾泛起。
愛麗絲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肋骨，揚起得體的笑容，“親愛的首領，請您放心，我是何博士所創造出來的地堡終端控製係統，我的職責隻負責保衛地堡的安全，程序未設定任何的攻擊職能。”
淩景的目光在愛麗絲身上隻停留了半秒，便走向她身後的休眠倉。
這些年他翻遍地堡遺留的加密卷宗，對這種光影構成並沒有多驚訝。
休眠倉的透明艙壁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艙內淡綠色的營養液裡，沉睡著一個約莫四十歲的女人。
她的頭發被整齊地束在腦後，幾縷碎發貼在蒼白的額角，眼角有些許細紋，唇線抿成一道溫和的弧度。
最驚人的是她的脖頸，肌膚在營養液中透著珍珠般的光澤，找不到絲毫灰紫色的孢子痕跡。
萬選良忍不住湊近兩步，便看到休眠倉旁邊的檢測儀正發出微弱的蜂鳴，屏幕上跳動的曲線顯示生命體征平穩得不可思議。
在這連通風係統都散發著孢子腥氣的地堡深處，居然有這樣一具未被汙染的軀體。
“生命是極為奇妙的事情。”愛麗絲的聲音帶著全息投影特有的細微雜音，她轉向休眠倉的眼神裡，完美的微笑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溫度，“第九號實驗體不會對舊民發起攻擊，甚至會主動供養微弱的生命體，而地堡人……不過是他們的食物。”
她頓了頓，指尖虛虛點過艙內女人的臉頰，“但新生和死亡隻存在一線之隔，真正活下來的，才是被選中的人。”
淩景的視線穿過愛麗絲半透明的肩頭，落在她那雙看似空茫的瞳孔上。
光影流轉間，他清晰地捕捉到另一雙眼睛的輪廓。
那是藏在全息影像背後的靈魂，平靜的表象下翻湧著勢在必得的暗流。
實驗室的金屬地麵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守衛跌跌撞撞地衝進來，護肩的裝甲板在門框上撞出刺耳的響聲。
他臉色慘白如紙，瞳孔因過度緊張而收縮，目光慌亂地在淩景身上打轉，嘴唇哆嗦著說不出完整的話。
淩景隻掃了他一眼，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眉峰微蹙的瞬間已轉身，大步向外走去。
“首領大人！”萬選良急忙追上兩步，目光掃過休眠倉裡的女人和紅衣全息影像，語氣裡帶著一絲遲疑，“這女人……如何處理？”
“毀掉。”兩個字從前方傳來，冷硬得像淬了冰，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守衛的激光槍噴出幽藍的光束，休眠倉的透明艙壁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淡綠色的營養液混著碎玻璃傾瀉而下。
愛麗絲看著這一具精心保存的身體在能量衝擊中化為焦黑的碎片，那雙始終無喜無悲的眼眸輕輕眨了一下。
隨後通報道：“地堡最終通道已執行開啟指令，當前倒計時啟動——四小時後，通道將執行強製封閉程序，封閉後不可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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