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晨的睫毛動了動,極緩地睜開眼。
意識像是沉在水裡的棉絮,慢慢浮上來。
她望著眼前熟悉的輪廓,腦海裡先是閃過“周景明”三個字,隨即又被更清晰的稱謂覆蓋——淩景。
不,應該是兄長。
他坐在身側,和很多年前無數個清晨一樣。臉上沒什麼歲月的痕跡,隻是眉眼間的冷意淡了些。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輕輕撥開她額前汗濕的發,動作很輕,帶著常年不變的耐心,等她緩過吸收紅蟒力量後的滯澀。
薑晨沒動,就著他的動作微微眯起眼。
室內光線暗,像蒙著層薄紗,不刺目,卻讓她一時恍惚——是地堡裡那些閃爍不停的應急燈,還是外界透過木窗漏進來的光?
“哥哥。”她開口,聲音低啞。
“嗯。”他應了一聲,氣音很輕,卻穩穩落進耳裡。
她抬起頭,沒再說話,隻是將臉頰輕輕靠向他的掌心。他的手微涼,像塊溫過的玉,貼著她的皮膚。
空氣裡靜悄悄的,隻有彼此淺淺的呼吸聲,纏在一起,像從未分開過。
……
蓮霧叩門的指節剛觸到門板,便聽見內裡傳來一聲輕應。
推門而入時,正撞見薑晨半披著月白外袍,單手推開了半扇雕花木窗。
她側身倚在窗邊,手臂隨意搭著窗沿,麵色平靜得像一汪深水,目光落在窗外蔓延的薔薇花架上。
日光穿過窗欞,在她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輪廓,半邊身子浸在明晃晃的光裡,衣袂被風掀起細小的弧度,恍如一幅靜默的剪影。
蓮霧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望著那道背影,心頭忽然竄起一個念頭:她似乎越來越像那個人了。
自從薑晨醒來,淩景便派人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旁人連靠近的機會都極少。
若不是今日薑晨主動讓人喚她來,她恐怕連這扇門都踏不進。
“蓮霧。”
薑晨轉過身,窗外的風卷著薔薇的香氣湧進來,拂動她披散的長發,露出一截線條優美的潔白下頜。
她的聲音很輕,像羽毛落在水麵。
蓮霧下意識抬頭,視線撞進薑晨眼眸的刹那,一股無形的威壓驟然襲來。
如同被巨山碾頂,雙腿不受控製地發軟,“砰”一聲半跪在地。膝蓋磕在青石地板上的鈍痛尚未傳來,對絕對力量的恐懼已像冰水般澆遍全身。
她驚惶地抬眼,望著眼前身著白衣的少女,對方的眼神明明平靜無波,卻讓她生出一種被猛獸盯上的窒息感。
“抱歉。”薑晨抬手,纖長的手指輕輕遮住眉眼,那動作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
幾乎在手掌抬起的瞬間,壓在蓮霧背上的千斤之力便驟然消散。
她渾身一鬆,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方才短短幾息,竟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抱歉,我還沒學會好好控製這力量。”薑晨拿起桌邊那條素白的綾帶,抬手係在眼前,將那雙黑色的眼眸輕輕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