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聽瀾撞破窗戶逃之夭夭,三個凶神惡煞的持刀大漢緊追而去,留下滿地狼藉的徐記小吃和兩個驚魂未定的穿越者。
徐嬌嬌魁梧的身軀癱軟在泥地上,像一座垮塌的肉山。
最初的沉寂過後,巨大的恐懼和更巨大的心疼猛地炸開,她“哇”的一聲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嚎,震得屋頂茅草簌簌往下掉灰。
“我的桌子啊!”她指著地上被劈成兩半、木茬猙獰的厚實木桌,眼淚鼻涕糊了滿臉,“還有我的碗!我的盤子!我的茶壺!全碎了!全完了啊!”
她哭得捶胸頓足,震得地麵都仿佛在嗡鳴,“修門的錢……換窗戶的錢……嗚嗚……我攢了多久啊……這破係統怎麼不給我上個保險啊!警察叔叔!我要報警!這日子沒法過了!嗚嗚嗚……”
崩潰的哭喊裡夾雜著混亂的現代詞彙,在這個破敗的空間裡,顯得格外荒誕而絕望。
五年異世掙紮,好不容易有了點起色,一場飛來橫禍瞬間打回原形,甚至更糟——今天這場打鬥,徹底碾碎了她對這個陌生時代最後一點自欺欺人的幻想。
衛蓮沉默地站在狼藉中央,任由徐嬌嬌的哭嚎衝擊著耳膜。
他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眼神卻比往日更加沉靜幽深。
剛才那短暫而激烈的衝突就像一盆冰水,狠狠澆滅了他心底因安穩生活而滋生出的一絲鬆懈。
這個世界的危險程度遠超他的預計。
那三個大漢身上爆發的凶戾和殺氣,仍刺得他皮膚隱隱發麻。
他們的力量、速度,尤其是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漠然,讓他瞬間清醒——這裡不是那個能用拳腳和槍械解決問題的現代都市。
這是一個力量體係截然不同、規則更加赤裸野蠻的世界!
衛聽瀾那精妙絕倫卻又後繼乏力的詭異身法,更是超出了他對人體極限的認知。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湧的寒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雇傭兵的本能在血液裡無聲地沸騰。
他不再看哭得幾乎背過氣去的徐嬌嬌,俯下身,開始動手收拾殘局。
衛蓮清點著損失:兩張桌子徹底報廢,四條長凳斷了兩條,碗碟損失過半,唯一完好的窗戶連同窗框被撞得稀爛,木門徹底脫落,歪在一旁。
確實損失慘重。
店外的喧囂早已平息。
過了好一陣,隔壁幾戶人家的門板才小心翼翼地拉開一條縫,幾張驚魂未定的臉探了出來。
見食肆裡隻剩下那個沉默的小廚子和哭嚎的胖店家,幾個膽子稍大的街坊才畏畏縮縮地湊近門口。
“徐掌櫃,莫哭了莫哭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漢佝僂著腰,倚著門框勸道,“人沒事就是萬幸啊!”
“是啊是啊,”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小聲附和,臉上猶帶懼色,“這世道……唉!能囫圇個活著就不錯了,官府早就不管咱們這地界嘍!黃風山裡那幫祖宗也越發無法無天了,聽說上個月還把隔壁鎮上張員外家給搶了……”
“可不是嘛,”另一個乾瘦漢子接口,聲音壓得更低,“朝廷的餉銀都發不出來,哪還有兵來剿匪?咱們這些小老百姓,撞上了,要麼舍財,要麼舍命……”
街坊們七嘴八舌的安慰,帶著濃重的麻木和認命。
衛蓮安靜地聽著,手上動作不停,將最後一塊較大的碎木搬到牆角。
這些信息碎片在他腦中迅速拚湊——官府無能,匪患猖獗,弱肉強食是這裡的底層邏輯。
這認知讓他心頭那根弦繃得更緊。
徐嬌嬌的嚎哭在街坊們帶著恐懼的勸慰聲裡漸漸變成了壓抑的抽噎,最後隻剩下肩膀偶爾的聳動。
她眼神空洞,臉上淚痕和塵土混在一起,像個被抽掉了魂的破布娃娃,嘴裡反複念叨著含糊不清的詞:“回家……我要回家……”
衛蓮走到她麵前,擋住了門口透進來的最後一點天光。
他蹲下身,語調平穩,彙報著殘酷的現實:“損失兩張桌子,四條板凳,碗碟碎二十一件,窗戶全毀,門軸斷裂,修複需木料、人工、添置碗碟,預估耗費……至少兩千文。”
他頓了頓,看著徐嬌嬌瞬間又蓄滿淚水的絕望眼睛,補上致命一擊,“我們所有積蓄,不足一千五百文。”
徐嬌嬌像是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眼神徹底渙散,嘴裡喃喃:“兩千文?!完了!全完了……任務?去他媽的任務!係統!你送我回去!我認輸!我投降!這鬼地方我一分鐘也不想待了!我要我的席夢思!我要我的手機!我要……”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隻剩下絕望的嗚咽在喉嚨裡滾動。
衛蓮沉默地看著她。
這個被困在魁梧男身裡的現代女性靈魂,此刻的崩潰如此真實而脆弱,他能理解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懼和對故鄉的思念。
畢竟連他這個習慣了刀頭舔血的人,都覺得這個世界危機四伏,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
衛蓮伸出手,沒有安慰,而是抓住徐嬌嬌粗壯的胳膊,將她從地上硬生生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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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哭了。”他的聲音依舊冷冷淡淡。
夜色已深如濃墨,帶著寒意的江風毫無阻礙地從沒了門窗的破口灌入,吹得油燈的火苗瘋狂搖曳,在斑駁的泥牆上投下不停晃動的影子。
衛蓮找來幾塊破木板,勉強堵住最大的破洞,又添了點燈油,昏黃的光暈才勉強撐開一小片令人安心的暖色。
就在兩人守著殘燈,被疲憊、恐懼和破財的絕望籠罩時,門外那片濃稠的黑暗裡,極其突兀地響起一聲刻意壓低的清咳。
“咳嗯……”
衛蓮眼神驟然一凝,如同嗅到危險的豹子,瞬間彈起。
身影一閃已堵在門口,背在身後的手緊握著那把豁口柴刀的刀柄,肌肉繃緊,死死盯著黑暗中那個漸漸清晰的輪廓。
徐嬌嬌則嚇得一個哆嗦,差點再次癱軟下去,驚恐地瞪大眼睛。
月光艱難地穿透雲層,吝嗇地灑下一點清輝,勾勒出來人的身形——正是白天那位惹下大禍的貴公子,衛聽瀾。
他身上的天青色錦袍沾了不少塵土草屑,束發的玉冠也有些歪斜,幾縷發絲垂落額前,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但那雙眼睛在昏暗光線下依舊亮得驚人,嘴角甚至掛著一絲劫後餘生的、略顯討好的笑意。
他拍了拍袖子上的灰,試圖維持那份世家公子的從容,隻是氣息還有些不穩。
“店家,小師傅,還沒歇息呢?”他語氣輕鬆得仿佛隻是串了個遠門回來。
衛蓮一步未退,擋在門口,瘦削的身軀在昏暗中挺得筆直,像一柄出鞘的短匕。
他聲音冷硬如鐵,沒有任何寒暄,直指核心:“你造成的損失,必須賠償。”
衛聽瀾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漾開,帶著點無奈和了然:“自然,自然!在下豈是那等不負責任之人?”他一邊說著,一邊動作極其自然地探手入懷,摸索了一下,然後掏出一個東西。
“喏,這個……權當是在下的一點心意,給店家和小師傅壓壓驚,順便賠償今日損毀之物。”
他攤開手掌,掌心赫然躺著一錠銀子!
在昏黃油燈和黯淡月光的共同映照下,那銀錠散發著柔和而誘人的光澤,形製規整,邊緣清晰,底部隱約可見官府的戳記。
看大小和成色,至少是五兩紋銀!
徐嬌嬌的哭聲和絕望的念叨瞬間卡在了喉嚨裡。
她那雙哭得紅腫如桃的牛眼猛地瞪到了極限,瞳孔裡映著那錠銀子,爆發出難以置信的、近乎實質化的光芒,呼吸都停滯了。
五兩!整整五兩!
她在這破地方苦熬五年,省吃儉用,銅板一枚枚地攢,總共也沒見過這麼多錢!
白天那場飛來橫禍帶來的滅頂絕望,此刻被這銀錠的光芒“唰”地一下衝得七零八落!
連衛蓮那萬年冰封般的眼神也控製不住地波動了一下——他穿越而來,辛苦操勞,攢下的不過是一小堆沾滿汗漬油汙的銅板。
這錠銀子的出現,瞬間重新校準了他對損失的評估尺度。
幾張破桌子爛凳子,在這五兩雪花官銀麵前,簡直不值一提!
衛聽瀾敏銳地捕捉到了兩人神色的劇烈變化,尤其是徐嬌嬌那瞬間從地獄到天堂、恨不得撲上來抱住銀子的熾熱目光。
他心中大定,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甚至帶著點“我就知道”的小得意,側過身,極其自然地就從衛蓮身邊——或者說,是從衛蓮因心神震動而微微鬆懈的防線旁——滑進了店內,動作輕巧得像一縷煙。
他徑自走到店內唯一還勉強能立著,但桌麵也裂了條大縫的破長凳前,也不嫌棄,拂了拂上麵的灰塵,姿態優雅地坐了下來。
那錠銀子被他隨手放在旁邊同樣布滿裂縫的桌麵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唉,真是對不住二位。”衛聽瀾搖著頭,語氣真誠中帶著點後怕。
“那幾個黃風寨的莽夫追得可真是緊,幸好在下輕功還算過得去,帶著他們在林子裡兜了幾個大圈子,最後……”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把他們引到四海幫設在東邊二十裡外的一個貨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