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山莊”四個字猝不及防地刺入衛蓮的聽覺。
他丹田中艱難運轉的內力猛地一滯,一股飽含殺意的戾氣不受控製地從心底竄起。
花非柳來了。
那個一心隻想用他的血去平息山莊弟子“冤魂”的女人!
緊接著,另一個名字被念出,如投石入水,在他心湖裡激起了一圈細微卻無法忽視的漣漪:
“蜀中唐門,唐柔姑娘到——!”
唐柔!
衛蓮低垂的眼睫劇烈地顫動了一下。
體內那點勉強維持的氣感似乎也察覺到了這名字帶來的波動,不安地鼓蕩了一下,牽扯起一陣細密的刺痛。
唐柔來了。
她代表著唐門,代表著唐晰的意誌。
此時她出現在了這武當山的權力中樞,意味著什麼?是禮節性的出席?
還是……某種無聲的探尋?
心緒翻湧,攪動了他強行維持的平靜——他想到了唐晰那張與江妄酷似,表情卻截然不同的臉;想到了徐嬌嬌咋咋呼呼的大嗓門;想到了衛聽瀾臉上看似溫和實則另有深意的笑容。
一幅幅畫麵,一張張麵孔,不受控製地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羈絆。
這個他曾經嗤之以鼻,視為軟弱與破綻的詞彙,此刻卻像一棵蓬勃生長的藤蔓,牢牢纏繞上他的心臟,帶來一陣陌生的、帶著微微刺痛的束縛感。
他不願承認,在麵對司玉衡提出的邀請時,他權衡利弊的天平上代表“利”字的一端的確壓上了唐門的分量。
他不希望因為自己,將唐晰那方與世無爭的淨土拖入錦繡山莊的仇恨漩渦,更不願讓那位沉默寡言卻又固執地以自己的方式表達關切的門主陷入江湖傾軋的泥潭。
這份不願,如今化作了實實在在的擔憂,壓在了衛蓮的心頭。
然而,衛蓮更了解自己——在雇傭兵訓練營的屍山血海裡爬出來,在第一個世界用最冷酷手段鏟除威脅,早已將靈魂淬煉得如同頑鐵的自己。
唐晰、唐柔、衛聽瀾、徐嬌嬌……
這些名字,這些人,或許真的在他永凍的心湖上鑿開了一絲縫隙。
可若真到了生死抉擇的關頭,當他們的存在威脅到他自己的生存之路時,他恐怕……依然會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將他們徹底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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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意味著弱點,意味著最終無可避免的傷害——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那些靠近的人。
這份認知帶來的並非痛苦,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麻木與……孤寂。
他強迫自己將那些不該有的念頭壓下,丹田中滯澀的內力再次流動起來,沿著堵塞的經脈向更深處衝擊。
痛苦,反而成了最好的清醒劑。
衛蓮在武當後山的修煉,以身體承受極限的痛苦與內心反複的煎熬中日複一日地繼續著。
年關的腳步終於在漫天風雪中,踩著司玉衡接任大典的餘韻,悄然迫近。
山下的城鎮想必早已張燈結彩,爆竹聲聲。
可在武當後山,在玄真子仙逝與新掌門登位的雙重陰影下,節日的氣氛被壓縮到了近乎虛無。
衛蓮所在的彆院更是如同被遺忘的角落,隻有呼嘯的風雪是唯一的訪客。
臘月二十九,年關前的最後一天。
衛蓮剛剛結束一輪漫長而痛苦的吐納,正待調息,院門處傳來輕緩平穩的腳步聲。
是司玉衡。
他推開廂房的門,帶著一身屋外的寒氣走了進來。
衛蓮抬眼看去的瞬間,目光微微一怔。
司玉衡仍是那身纖塵不染的雪白道袍,但束發的不再是簡單的玉簪,而是一頂形製古樸的蓮花冠,蓮瓣舒展,中心鑲嵌一顆流轉著溫潤光華的明珠。
道袍的領緣、袖口和下擺處以極細的銀線繡滿了繁複玄奧的雲紋與八卦符文,行走間,衣料在光線下流淌著清冷的光澤,腰間束帶的正中鑲嵌著太極陰陽魚玉佩。
這一身莊重的掌門服飾,為他周身那拒人千裡的清冷氣質鍍上了一層無形的威儀。
他站在這裡,不再僅僅是一個有潔癖的“希微道長”,而是代表著武當千年道統的執掌者。
廂房內無人開口說話,隻有炭盆裡木炭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
司玉衡的目光掃過衛蓮額角未乾的汗跡和蒼白卻已不見病態的臉,似乎在確認著什麼。
沉默半晌,他走到窗邊,望著院中紛紛揚揚的落雪。
“各大門派代表,已於昨日儘數下山。”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詞句,又像是在等待衛蓮的反應。
衛蓮一言不發,隻是擱在膝上的手指輕微地蜷縮了一下。
“唐門,”司玉衡的視線依舊落在窗外,聲音毫無波瀾,“來的是唐柔。”
這個名字在衛蓮心底激起了一圈細微的漣漪,隨即又迅速歸於平靜。
他沒有詢問唐柔的狀態,沒有打聽她說了什麼,甚至沒有問一句錦繡山莊的人走時是何等嘴臉。
他隻是沉默著,目光也轉向了窗外,看著那一片片無休無止飄落的雪花。
所有的焦躁、擔憂、以及那些他竭力否認的與“羈絆”相關的雜亂心緒,在聽到“唐柔”二字時,竟奇異地沉澱了下來。
人來了,又走了,平安無事。
這就夠了。
他所求的也不過是“平安無事”四字。
至於其他,多想無益。
冗長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渲染開來,如同屋外越積越厚的雪。
兩個同樣寡言,同樣習慣用冰層包裹內心的人,在這武當後山最孤寂的角落裡相對而立,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隻有風雪在窗外低吟。
許久,久到衛蓮幾乎以為司玉衡隻是進來看看雪景時,那清冷的聲音再次打破了凝滯的空氣。
“你想變強。”
司玉衡終於轉過身,目光如兩泓深不見底的寒潭,直直望向衛蓮。
不是疑問,是陳述,一個早已被洞穿、被無數次用行動證明的事實。
衛蓮麵不改色地迎上那道目光,等待司玉衡把話說完。
“我幫你。”
死水,驟然起了波瀾!
衛蓮眼瞳深處掠過一絲極其劇烈的震顫,如同冰麵破碎,裂痕湧現,他放在膝上的手,指關節因猛然發力而顫抖。
幫他?
這個剛剛接掌武當、地位尊崇、一舉一動都牽動江湖風雲的新任掌門竟然主動提出要幫他這個麻煩纏身的“外人”變強?
這比當初那句“同去武當”的邀請,更加匪夷所思!
衛蓮的目光死死鎖住司玉衡的臉,試圖從那完美無瑕的冰封麵具下找出哪怕一絲虛偽、算計或者憐憫的痕跡。
然而,他看到的隻有一片澄澈到近乎透明的坦然。
沒有等價交換的暗示,沒有附加條件的試探,甚至沒有一絲一毫屬於上位者的施舍意味。
司玉衡的眼神就如同他在西安府客棧第一次聽到“代價”二字時,所流露出的那種完全無法理解的困惑。
想做,便做了。
如同雪落無聲,水到渠成。
或者……是因為自己眼中對羅刹教那刻骨的殺意?作為中原武林魁首的掌門,鏟除羅刹教,本就是分內之事?
衛蓮的大腦在震驚中飛速運轉。
但很快,他便強行按下了所有的猜疑。
理由?動機?司玉衡那無法以常理揣度的思維邏輯,或許根本不需要這些世俗的注解。
就像上個世界,他與江懷瑾基於“鏟除陳國強”這一絕對目標而建立的同盟——指向明確,目標一致,這就足夠了。
至於對方心裡究竟盤算著什麼,重要嗎?
隻要能變強,隻要能撕碎對他窮追不舍的風間霧和羅刹教,過程如何,他不在乎。
衛蓮眼中波動的情緒如退潮般消散,他看著司玉衡,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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