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曆362年的物流原點，理解之樹的枝椏被風揉得輕輕晃，滿樹金色的“初心結”跟著叮當作響。
指尖往結上一搭，能觸到超域時間晶體的涼，還能瞅見星網記憶流在繩結縫裡閃——像誰把千萬段碎故事揉碎了纏在上麵。
沒人敢攥得太用力。陳老前幾天還蹲在樹下摸結，說這裡頭混著無連接之墟的靜默符號，扯斷一根，指不定就斷了哪段跨星係的念想。
今兒風軟，結響得也比往常歡，因為是星網的第一個生日。
這生日是超域那個叫“鐘”的時間感知者提的，說340章那天“本源星線頭回綻紅光”，就該當生辰。
初心結是陳老熬了三夜編的，混了三族的東西，要讓“連接帶著溫度”。
往後每年這時候辦“故事之夜”，各族圍著篝火說“我跟包裹的事兒”——剛定規矩時李維還嘀咕“哪有那麼多故事”，此刻篝火旁擠得坐不下，才知是自己想淺了。
最後一縷陽光往地平線下沉時，萬族代表都挨著篝火坐定。
陸川的理念形態浮在篝火中央，光輪廓被火映得暖融融的，抬手往故事石碑的方向指了指，算是示意“開始吧”。
穿白大褂的芽先站了起來。
手裡終端“哢”地亮了，泛黃的包裹照片“呼”地飄在半空——膠帶在角落卷了個小邊，像小孩沒粘牢的貼紙，卡片上“祝你建康”的“康”字，最後一筆歪歪扭扭，瞧著像被誰的眼淚泡暈了。
“那年澤塔星係飄疫霧，我家艙門被封時，媽媽抱著我數‘還有多少口氣能等’。”芽的指尖在照片上蹭了蹭，終端光映得她眼尾泛濕，“林野派送時艙門警報響得快炸了，他把包裹從縫隙塞進來，手套蹭掉塊皮，血滴在膠帶上，現在看還紅得紮眼。”
晶體是媽媽揣在懷裡融的。後來翻星網後台才知道，那晶體本是“不合格品”——這批次能量不穩，早該標“銷毀”。
可就是這顆“要扔的”，融開時在媽媽掌心顫了顫，剛好夠救全家的量。
“現在我帶的急救包，每個都係著初心結。”她又調出張工作照，艙門縫隙裡遞出的包上，金結在疫霧裡亮得顯眼，“隻是有時盯著結會想——林野那天手套磨破，是急著塞包裹時蹭的？還是早知道這是‘不合格品’，攥著跑時太用力攥的？”
她話音剛落，炎族的火和冰族的霜並肩站了起來。
火剛起身，身上的火紋“劈啪”跳了兩下，差點燎到旁邊霜的冰晶鎧甲，霜抬手用指尖凝了點冰霧擋了擋，兩人對視時都笑了——換在從前，這一下早該打起來了。
他們手裡捧著塊平衡之秤石頭，中間有道裂縫，縫裡嵌著點淡紫的光，是共生晶體的色。
“359章那年在空白航道，兩族追這包裹追了三天三夜。”火用手指敲了敲石頭裂處，“搶的時候我一掌拍上去，本想震開他，沒成想石頭直接裂了——當時心都涼了，覺得這下更要結仇。”
霜接著說時，冰晶鎧甲上的冰紋竟泛了點暖光：“可裂開才看見這晶體。我試著往裡頭輸冰能，它沒亮，火湊過來輸了火能，也沒亮。後來我倆都急了，一冰一火同時往裡送，它才顫巍巍亮起來——那光映在火的臉膛上，竟沒覺得燙。”
現在每年這時候，兩族會往對方星係遞包裹。
火從懷裡摸出個小盒子，打開是張畫，冰族小孩畫的火焰紅得發暖，旁邊歪歪扭扭寫著“給火族的哥哥”：“今年收到的這個，比我們族岩漿池的光還軟。”
霜也舉了舉手裡的包，裡頭是塊火族淬的小令牌，刻著“霜之友”，字邊還留著點沒磨掉的火星子。
最後站起來的是暖與時。
暖剛往篝火前走了半步，時就伸手扶了扶她的胳膊——他總這樣，怕她被火星子燎著，哪怕知道星網慶典的篝火傷不著人。
“我們倆的事，說起來得怪星網送錯了包裹。”暖笑著點開終端，當年的投訴記錄彈出來，“358章那天我該收的是安神晶體，結果收到了笑聲晶體，我氣呼呼投訴，他來處理，本想三分鐘說清，沒成想在通訊裡聊到了天亮。”
時的時間晶體腕表在火光下閃了閃，映得暖的側臉軟乎乎的：“後來才知道，他本不用親自來。超域處理錯單有專員，他是看見投訴裡寫‘這晶體笑聲吵得人想笑’，好奇誰會嫌笑聲吵，才搶著接了單。”
他們的女兒突然從人群裡鑽出來，舉著張蠟筆畫，畫裡兩個小人牽著線，線上打了個金結，正是初心結的模樣。
“老師說的！”小姑娘仰著下巴喊，“錯送的包裹是星星打了個結——把兩個人的心綁在一塊兒啦！”
話音剛落，頭頂“嗡”地一聲。
星網核心突然往下淌光，織成了條璀璨的“記憶星河”。
芽說的那隻帶血的包裹、火和霜手裡裂了的石頭、暖與時錯送的晶體……一段段光片在星河裡頭飄，連林野當時蹭破皮的手套、冰族小孩畫火焰時沾了顏料的小手指，都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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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川的理念形態往上飄了飄，金色光帶拚的輪廓被星河照得更柔了：“原來星網的生日，不是星網自己的日子。是你們把故事遞過來，才把這天焐成了節日。”
這時全場都跟著哼起了《初心之歌》，調子剛起，樹上的初心結突然一齊亮了——金光照得人眼暖，結與結的光連起來，竟和星網核心織成了個大光繭，把所有人都裹在裡頭。
李維舉著監測儀湊過來，屏上的波紋平平整整：“邪門了……萬族的‘初心悸動’，全是17赫茲。”
故事石碑“哢噠”響了兩聲，新添了三行字：“不完美的包裹，救了我的命”——澤塔·芽；“裂開的石頭，讓我們成了家人”——炎族&冰族；“錯送的晶體，送來一生的愛人”——暖&時。
石碑上原有的裂紋正慢慢合上，像被誰用手輕輕抹平了。
天快亮時，第一縷晨光漫過來，初心結的光和星網的光融在一塊兒，軟乎乎地蓋在物流原點上。
陳老蹲在故事石碑旁翻日記，筆尖在紙上頓了頓，寫下：“星網生日本該記包裹的數，到頭來記了滿石碑的故事。遞祖和星網約了永恒，原是約著在連接裡攢故事，再用故事把連接守得更久。”
可他剛合上日記本，就見石碑新刻的字旁邊，悄摸摸滲了道細縫。
那縫裡隱隱閃了點光，既不是初心結的金，也不是星網的暖——倒像是鐘當初提生日時，指尖掠過本源星線的那點冷光。
剛添的故事還熱乎著，這縫是打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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