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陽掀起的輿論陰風並未能動搖卜皓的根基,反而像投入油鍋的水滴,激起了更劇烈的反應。卜皓的反擊精準而克製。他沒有在官方層麵針鋒相對,而是授意蘇小晴,將早已掌握的部分鼎峰集團關聯企業接受問詢的模糊信息,通過幾個看似中立的財經信息渠道“不經意”地釋放了出去。信息雖不指向核心,卻足以在雲州敏感的政商圈層裡投下巨石。
“鼎峰被盯上了?”
“金彙好像也有點麻煩?”
“李市長最近很低調啊…”
猜忌如同野火般蔓延。那些原本與鼎峰、金彙勾連緊密的利益方,開始本能地收縮、觀望,甚至暗中切割。李國濤構築的看似鐵板一塊的利益同盟,出現了細微卻致命的裂痕。卜皓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敲山震虎,讓對手自亂陣腳,同時將公眾的注意力從對省紀委的無端指責,引向真正的問題核心:鼎峰集團。
蘇小晴敏銳地捕捉到了卜皓釋放的信號。汙染事件,就是撕開鼎峰集團黑幕最好的切口!她拒絕了台裡“大局為重”的警告,利用卜皓提供的模糊方向指向遠郊可能存在非法傾倒),再次孤身投入調查。
雲州遠郊,柳樹溝。這裡遠離喧囂,隻有低矮的丘陵和貧瘠的土地。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混雜著化工甜膩與腐敗氣息的怪味。蘇小晴戴著口罩,背著沉重的相機包,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一條被大型車輛碾壓得泥濘不堪的土路上。雨水衝刷過的溝壑裡,隱約可見一些顏色詭異的粘稠殘留物。
幾個形容枯槁、麵帶菜色的村民被她的誠意和記者證打動,將她引到村後一個隱蔽的山坳。眼前的景象讓蘇小晴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巨大的窪地裡,堆積著如小山般黑綠色、泛著油光的汙泥!刺鼻的氣味撲麵而來,窪地邊緣的草木大片枯死,土壤呈現出不祥的褐紅色。
“就是鼎峰那化工廠的車!黑天半夜偷偷拉來的!”一個牙齒掉光的老漢拍著大腿,渾濁的老眼裡滿是悲憤,“倒了快兩年了!俺們村的水井…不能喝了,娃子們身上起紅疙瘩,咳嗽,老李家的小孫子…沒了啊!”老人說著,泣不成聲。
蘇小晴強忍著生理和心理的雙重不適,舉起相機,鏡頭忠實地記錄下這觸目驚心的景象:堆積如山的毒泥、枯死的植被、村民手臂上潰爛的紅疹、渾濁發臭的井水、還有那些寫在絕望臉龐上的控訴。她的手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這已不是簡單的汙染,這是謀殺!
她蹲下身,用密封袋小心地收集了幾份不同位置的汙泥樣本和井水樣本。這是鐵證!就在她將最後一個樣本袋封好,準備再拍攝一些全景時,眼角的餘光瞥見山坳入口處,一輛沒有牌照的黑色越野車無聲地滑了過來,停在土路中央,像一頭蟄伏的惡獸。
心臟猛地一沉!蘇小晴瞬間意識到——自己暴露了!她顧不上多想,轉身就往山坳另一側更陡峭、林木更茂密的坡地跑去!那裡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在那!抓住她!”一聲粗糲的吼叫從越野車方向傳來。
車門砰然打開,三個穿著黑色夾克、戴著棒球帽和口罩的壯漢跳下車,動作迅猛地追了過來。他們顯然熟悉地形,速度極快,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山坳裡回蕩,如同催命的鼓點。
蘇小晴拚命奔跑,泥濘的土路讓她腳步踉蹌,荊棘劃破了她的褲腿和手臂。她隻能憑借本能和求生的意誌,在茂密的灌木和嶙峋的怪石間穿梭。身後的追兵越來越近,粗重的喘息聲仿佛就在耳邊。她甚至能聽到對方在通訊器裡簡短的呼叫:“目標往北坡跑了,堵住下麵路口!”
絕望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心臟。背包裡裝著致命的證據,也成了沉重的負擔。她知道自己可能跑不掉了。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準備轉身用相機當武器做最後一搏時——
“嗡——!”
引擎的咆哮聲如同憤怒的雄獅嘶吼,由遠及近,瞬間撕裂了山坳的寂靜!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像一道離弦的黑色閃電,從蘇小晴側前方一條更隱蔽的岔路裡狂飆而出,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狠狠地撞向那輛堵在路口的無牌越野車!
劇烈的撞擊聲震耳欲聾!金屬扭曲,玻璃碎裂!無牌越野車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橫移出去,半個車身衝下了路基,卡在泥濘裡動彈不得。追過來的三個壯漢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腳步不由得一滯。
黑色越野車車門猛地彈開。秦武如同一頭暴怒的雄獅般躍出,眼神銳利如刀,瞬間鎖定了蘇小晴的位置,同時厲聲喝道:“省紀委辦案!誰敢動?!”
他身後,兩名同樣精乾的調查員迅速占據有利位置,手中證劍高舉,氣勢逼人。剛才還凶神惡煞的追兵,在看到秦武那身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度和“省紀委”三個字時,囂張氣焰瞬間被澆滅了大半。為首的那個壯漢眼神閃爍,低聲罵了句什麼,竟毫不猶豫地轉身,招呼同伴,連那輛被撞壞的同夥車都不顧,狼狽地竄入另一側的樹林,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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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裡隻剩下引擎低沉的喘息、金屬冷卻的滋滋聲,以及蘇小晴劫後餘生、劇烈起伏的胸膛。
秦武快步走到蘇小晴麵前,看著她蒼白的臉、劃破的衣服和緊緊護在胸前的背包,眼神裡閃過一絲後怕和關切:“蘇記者,沒事吧?傷著沒有?”
蘇小晴劇烈地喘息著,看著秦武和他身後如同神兵天降般的調查員,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秦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溫暖的觸感和堅實的力量傳來,讓她冰冷的手指終於找回了一絲知覺。
“沒…沒事。”她聲音發顫,卻努力挺直脊背,將懷裡的背包遞向秦武,眼神異常明亮,帶著一種燃燒的堅定,“秦處,證據!都在這裡!鼎峰集團非法傾倒有毒廢料的鐵證!還有…受害村民的血淚控訴!”
秦武鄭重地接過那沉甸甸的背包,入手冰涼,卻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滾燙真相和巨大風險。他看著眼前這個明明嚇得臉色發白、眼神卻亮得驚人的年輕記者,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敬意。“放心,交給我們!卜主任一直在等你這邊的消息!”
蘇小晴點點頭,目光越過秦武,望向雲州市區的方向。這一次,不再是試探,不再是戒備。卜皓的名字,連同他派來的人,在她心中深深烙下了一種難以言喻的信任感,一種共同麵對黑暗的、生死與共的戰友情誼。一種複雜而熾熱的情愫,在劫後餘生的心悸中,悄然滋生,迅速蔓延。
雲州市中心,頂級私立醫院——康明國際醫院vip病房區。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和昂貴鮮花的混合氣息,寂靜得能聽到輸液管裡藥液滴落的細微聲響。
沈幼楚坐在病床旁,緊緊握著母親枯槁的手。病床上,曾經優雅溫婉的母親,此刻被病魔折磨得形銷骨立,頭發因化療掉光,戴著柔軟的帽子,呼吸微弱而艱難,陷入昏睡。昂貴的靶向藥維持著她最後的生機,也像一個巨大的、冰冷的秤砣,壓在沈幼楚的心上。
病房門被無聲地推開。一個穿著昂貴定製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麵容儒雅,帶著商人特有的圓滑笑容,眼神卻像鷹隼般銳利,正是鼎峰集團的實際控製人——顧鼎峰。他手裡還提著一個精致的果籃,像是探兵,姿態卻帶著居高臨下的掌控感。
“沈秘書長,伯母今天情況怎麼樣?”顧鼎峰的聲音溫和,目光卻掃過病床旁那些印著外文的、天價的特效藥包裝盒。
沈幼楚的身體瞬間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她沒有回頭,隻是更緊地握住了母親的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她沒有回答顧鼎峰虛偽的問候,聲音冷得像冰:“顧總,有事直說。”
顧鼎峰笑了笑,將果籃隨意放在桌上,踱步到窗邊,看著樓下繁華的街景,語氣依舊平和,卻字字如刀:“卜主任在雲州,動靜不小啊。又是查古玩字畫,又是查理財產品,現在…連蘇小晴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記者,都差點摸到不該摸的地方了。”他頓了頓,轉過身,目光如實質般刺向沈幼楚僵硬的背影,“沈秘書長,你是聰明人。李市長待你不薄,你母親現在用的,可是全球最新的靶向方案,國內根本沒有,全靠我們集團海外實驗室的關係,花了大價錢、大精力才弄進來的維持用藥。”
他走到沈幼楚身邊,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脅:“這藥…還能不能按時送到,伯母還能不能撐下去…可就全看沈秘書長的態度了。”
沈幼楚猛地抬起頭,眼中燃燒著屈辱和憤怒的火焰,死死盯著顧鼎峰那張虛偽的笑臉。
顧鼎峰對她的憤怒視而不見,繼續慢條斯理地說:“要求很簡單。第一,利用你的位置,摸清卜皓下一步的調查重點,特彆是…他手裡到底掌握了白老板白景琦)多少東西?第二,想辦法…引導一下卜主任的視線。周書記在雲州這些年,屁股底下就真的那麼乾淨?他老家的那個文旅項目,省裡撥了那麼多錢,最後做成什麼樣子了?他小舅子開的公司,接了多少政府工程?這些料,一點一點,不經意地…遞到卜皓麵前。讓他去查周正華,狗咬狗,一嘴毛,豈不省了我們大家的事?”
他俯下身,湊近沈幼楚的耳邊,如同毒蛇吐信:“沈秘書長,想想伯母。她老人家,可經不起折騰了。是繼續當李市長、當鼎峰集團的好朋友,讓你母親得到最好的治療,平平安安…還是選擇一條死路,讓老人家…連最後這點安穩都失去?你自己選。”說完,他直起身,整了整毫無褶皺的西裝袖口,臉上又恢複了那副儒雅商人的麵具,仿佛剛才那番陰毒的話語從未出口。
“好了,不打擾伯母休息了。沈秘書長,好好想想。我等你…‘主動’的消息。”顧鼎峰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轉身離開了病房。
門輕輕合上。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病房。隻有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而冰冷的滴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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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幼楚像一尊被抽空了靈魂的石像,僵坐在那裡。母親微弱的呼吸拂過她的手背,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卻更讓她感到刺骨的寒冷和無邊的絕望。顧鼎峰的每一句話,都像淬毒的針,紮在她心頭最柔軟的地方。一邊是生養之恩、相依為命的母親,一邊是良知、職責,還有…那個月光下撞見她脆弱、目光沉靜如水的男人卜皓。
巨大的壓力如同無形的磨盤,碾磨著她的神經。她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眩暈,胸口悶痛得幾乎無法呼吸。淚水無聲地洶湧而出,瞬間模糊了視線。她伏在母親冰涼的手背上,瘦削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壓抑的、絕望的嗚咽聲在寂靜的病房裡低低回蕩,如同瀕死小獸的哀鳴。被撕裂的痛苦,啃噬著她的五臟六腑。這冰冷的病房,成了她無法掙脫的囚籠。
幾乎就在蘇小晴遇險、沈幼楚被脅迫的同一時間,一個更陰狠的消息,如同炸雷般在雲州市中心轟然炸響!
市中心地標性的金鼎大廈樓下,人群發出驚恐的尖叫!一個穿著考究西裝的中年男人,如同斷線的木偶般,從二十多層的高處直墜而下,重重地砸在堅硬的花崗岩地麵上!刺耳的警笛聲瞬間撕裂了城市的喧囂。
很快,死者的身份被確認:張廣財,雲州本地一家中型建材公司的老板。更令人心驚的是,現場很快流傳出一個未經證實卻極具殺傷力的“小道消息”:這位張老板,不久前曾實名舉報過市長李國濤在新港建設材料招標中存在問題!而他“跳樓自殺”的地點,距離省紀委工作組臨時辦公的清風苑賓館,僅僅隔了兩個街區!
暗流,瞬間變成了洶湧的致命旋渦!無形的刀鋒,帶著嫁禍的劇毒和引爆輿論的惡意,精準地刺向了卜皓的心臟!政法委書記趙東陽,終於亮出了他蓄謀已久、最狠毒的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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