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的鎏金銅爐裡燃著西域進貢的龍涎香,青煙如絲絛般纏繞著梁柱上的蟠龍之紋。張皇後的生辰壽宴正值暮春,殿角的牡丹開得如火如荼,與階下舞姬的石榴裙交相輝映。
易林坐在武將之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魚袋,目光卻落在殿門方向——那裡,嶺南節度使宋若憲的使者正捧著鎏金托盤,小心翼翼地踏入殿內。
"啟稟陛下、皇後娘娘,嶺南節度使特獻新鮮荔枝百顆,祝娘娘福壽安康。"使者跪地的瞬間,托盤上的錦緞滑落,露出青玉般的竹筒。竹筒外層裹著濕潤的荔枝葉,隱約能聞到清甜的果香。
張皇後笑著抬手:"快呈上來,嶺南荔枝三千裡加急送來,可是稀罕物。"
易林心裡發笑,在出塵的人物,進了這俗世,也得變成俗人。
宮女們捧著銀盤上前分檢,琉璃混在其中,指尖看似無意地拂過竹筒。
昨夜易林叮囑她留意嶺南貢品時,她便用窺心術探知使者心中藏著隱秘——每顆竹筒底層都貼著薄絹,唯有居中那筒藏著要緊物事。此刻她指尖觸到某節竹筒的封口處,果然摸到夾層裡的硬紙邊緣。
"這顆荔枝真大。"琉璃拿起一顆絳紅的果實,趁眾人目光聚焦在果實時,已將竹筒底層的薄絹信箋卷成細條,藏進寬大的袖口。信箋上的墨跡帶著水汽,她匆匆掃過"清瑤"二字,便知是宋家長女宋清瑤的手筆。
宴席正酣時,張皇後親自為李璵剝荔枝。她修剪得圓潤的指甲掐破薄如蟬翼的果皮,殷紅的汁液順著指縫流下,在燭火映照下宛如凝固的血跡。"陛下嘗嘗,這荔枝比去年的更甜。"她將瑩白的果肉遞到皇帝唇邊,鬢邊的珍珠步搖隨著動作輕晃,折射出細碎的光。
李璵張口的瞬間,琉璃已悄然退至殿外,將密信交給等候在回廊的易林。信上字跡娟秀卻透著狠厲:"若能除易林,嶺南鹽利三分與後,助兄長掌鹽鐵司。"易林捏著薄薄的信箋,隻覺紙頁比刀刃更寒。
"皇後可知此事?"琉璃望著殿內觥籌交錯的光影,聲音壓得極低。
易林將信箋湊到廊下的宮燈前,見墨跡邊緣有淡淡的油漬——那是張皇後常用的玫瑰香膏,顯然她早已看過此信。"剝荔枝的指甲縫裡,藏著比果汁更毒的東西。"他將信箋折成方塊,塞進靴筒夾層。
次日早朝,李璵在紫宸殿突然宣布:"淮南節度使易林兼殿中省監事,總領宮廷用度。"此言一出,滿朝嘩然。殿中省掌管皇帝衣食住行,曆來由親信宦官或外戚把持,交給外臣尚屬首次。
張皇後的兄長、國子祭酒張鎰剛要出列反對,卻被皇帝冷冷一瞥堵了回去:"眼下國庫吃緊,易愛卿在江南整頓財政頗有成效,由他掌管宮廷用度,朕放心。"
易林領旨謝恩時,瞥見張皇後端坐的鳳椅微微晃動,她指間的鎏金戒麵在禦座扶手上劃出細痕。
退朝後,張鎰果然在政事堂攔住易林:"殿中省自有規製,豈是外臣能隨意插手的?"
易林笑著拱手:"張大人若不放心,可隨時查驗賬目。隻是尚食局的賬目混亂,昨日清點時,發現三個月竟耗費兩千斤蜂蜜,不知是哪位貴人如此喜甜?"
這話戳中了張皇後的痛處——尚食局是她的心腹、堂舅韋令儀掌管,每日為她供應的"養顏湯"需用大量蜂蜜調和。易林上任第三日,便以"查核貪腐"為由,將尚食局十七名官吏儘數替換,韋令儀被調任閒職,氣得在府中摔碎了三套茶具。
琉璃借檢查禦膳之機,跟著新上任的尚食奉禦走進後廚。燉品房的銅鍋裡正咕嘟著乳白的湯汁,飄著當歸與珍珠粉的氣息——這便是張皇後每日必飲的養顏湯。"皇後娘娘說這湯喝了氣色好。"掌勺的廚子諂笑著舀起一勺,"嶺南來的王醫官特意調配的方子。"
琉璃的目光落在牆角侍立的醫官身上。那人穿著青色醫袍,袖口繡著不起眼的木棉花——那是嶺南宋府的標記。她假意查看藥方,指尖拂過藥罐時,突然用窺心術探入對方心神。無數雜亂的念頭湧來:"珍珠粉裡摻了寒水石每日三錢,三年可令女子氣血衰敗宋小姐說不能讓皇後活過四十"...
她端起湯碗的手微微一顫,湯汁濺在銀盤上,映出自己發白的臉色。"這湯聞著有些澀味。"她不動聲色地放下碗,"取些樣本,我帶回殿中省查驗。"王醫官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卻強笑道:"姑娘多慮了,這方子是太醫院院判親自審定的。"
太醫院的院判正捧著醫書打瞌睡,被易林派來的夜影衛叫醒時,還揉著眼睛嘟囔:"三更半夜的,什麼事..."待看到琉璃呈上的湯渣樣本,以及從王醫官住處搜出的寒水石,老院判的臉瞬間皺成核桃:"這...這寒水石性寒,長期服用會損傷心脈!"
易林坐在一旁,指尖叩著桌麵:"王醫官是去年由嶺南節度使舉薦入宮的吧?"院判哆嗦著點頭:"是...是宋大人說他擅長調理女子氣血...皇後娘娘試用後頗為滿意..."他突然"撲通"跪倒,"大人饒命!臣隻是收了宋家的好處,不知他們竟要下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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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與宋家還有何往來?"易林將那封荔枝密信扔到他麵前。院判看清信上內容,褲腳頓時濕了一片:"還有...還有鹽鐵司的事!皇後答應讓宋家長子宋明軒接任鹽鐵轉運使,條件是...是幫她除掉太子身邊的太傅!"
三更的梆子聲傳到紫宸殿時,李璵正對著銅鏡摘下通天冠。鏡中的人影鬢角已染霜色,眼角的皺紋比去年深了許多。聽到易林的奏報,他沉默半晌,突然抓起案上的玉如意,狠狠砸在銅鏡上。碎片四濺,映出他猙獰的半張臉:"好個張氏,好個宋家!"
"陛下息怒。"易林垂首而立,"皇後家族在關中根基深厚,張鎰掌國子學,蕭衡任京兆少尹,若貿然動她,恐生變故。"他頓了頓,說出籌謀已久的計劃,"太子已年滿十六,可奏請陛下令太子監國,分掌禮部與戶部。如此一來,既能曆練儲君,又能分散後黨權力。"
李璵盯著滿地的鏡渣,忽然笑了:"你這主意,倒合朕的心意。"他從碎鏡中撿起一塊,照著自己的眼睛,"太子生母早逝,一直被張氏壓製,讓他監國,確實能牽製一二。"他將鏡片狠狠攥在掌心,"至於宋家...他們想掌鹽鐵司,朕偏要讓他們連嶺南都待不下去。"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易林知道,扶持太子監國隻是第一步,這場宮闈角力,才剛剛開始。而那碗摻了寒水石的養顏湯,終將成為刺向張皇後的利刃——隻是時機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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