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主城的箭樓上,李晟的手指在令旗杆上摩挲,掌心的汗讓光滑的漆木變得濕滑。他身後的五千名神策軍火槍兵列成三排橫隊,黑色的勁裝在朝陽下像一片沉默的潮水。最前排的士兵已經舉起槍托,槍管的銅箍反射著刺眼的光,對準兩裡外地平線上那二十架猙獰的投石機。
“將軍,風偏左兩度。”測風兵的聲音帶著緊張的顫音,手裡的飄帶在東南風中微微傾斜。
李晟調整了一下望遠鏡的角度,鏡片裡映出安守忠的親衛正在給投石機裝填火石。那些裹著瀝青的石塊在陽光下泛著油光,像一塊塊凝固的血。“告訴第一排,瞄準絞盤!”他的聲音透過三十名校尉層層傳遞,最終化作五千個整齊的動作——槍口微微左偏,對準了投石機最脆弱的木質傳動結構。
安守忠的彎刀在高坡上舉起,銀亮的刀身在晨霧中劃出一道弧線。二十架投石機的絞盤同時轉動,發出“咯吱咯吱”的呻吟,仿佛垂死巨獸的哀嚎。裹著瀝青的火石被裝進投石兜,士兵們舉著火把,等待著發射的命令。
“放!”安守忠的吼聲剛落,李晟的令旗已經砸向地麵。
五千支火槍同時噴出火舌,鉛彈組成的彈幕在空氣中劃出密集的銀線,像突然掀起的金屬暴雨。第一排子彈越過兩裡開闊地,精準地命中了投石機的絞盤——那些纏著粗麻繩的木輪瞬間迸裂,木屑混著士兵的慘叫飛向天空。
最左側的三架投石機率先癱瘓。絞盤手被鉛彈擊穿胸膛,滾燙的血噴濺在轉動的輪軸上,發出“嗞嗞”的聲響。失去動力的投石臂轟然砸落,將下方負責裝填的士兵拍成了肉泥。一個舉著火把的校尉剛跑出兩步,就被一顆鉛彈掀掉了半邊腦袋,火把脫手落在堆積的火石堆裡,“轟”的一聲燃起了小火。
安守忠的笑容僵在臉上。他原以為這些“燒火棍”最多隻能打百步遠,沒想到竟能精準命中兩裡外的目標。“弓箭營!壓製他們!”他嘶吼著拔劍,卻發現自己的弓箭手剛從箭囊裡抽出箭矢,就被第二排火槍的鉛彈掃倒一片。
……
“裝填!”李晟的吼聲蓋過了遠處的爆炸聲。第一排的士兵們動作快得像上了發條,左手托槍,右手從腰間的火藥壺裡倒出定量的黑色粉末,手腕一斜,精準地分作兩份——一份倒入槍管,一份灑在槍機的引藥池裡。
老兵王虎的動作行雲流水,通條捅進槍管的力道恰到好處,既壓實了火藥,又不會磨損膛線。他參加過七次大戰,知道此刻的每一秒都可能決定生死。去年在淮南,就是因為裝填慢了半拍,他們連隊被叛軍的騎兵衝垮,隻剩下他和三個弟兄活下來。
“第二排,放!”李晟的令旗再次落下。
新一輪彈幕呼嘯而出,這次瞄準了投石機的立柱。那些合抱粗的鬆木在鉛彈的連續撞擊下出現裂痕,最中間的兩架投石機像喝醉的巨人般搖晃起來。一個試圖加固立柱的士兵被鉛彈打斷了胳膊,白森森的骨頭茬從血肉中刺出,他慘叫著撲向投石機,卻被倒下的木架徹底吞沒。
安守忠的親衛“曳落河”騎兵開始衝鋒。他們穿著玄色鐵甲,手裡的彎刀舉得老高,試圖用騎兵的衝擊力打亂唐軍的射擊節奏。但他們剛跑出半裡地,就撞上了第三排火槍的霰彈——這種內含數十粒鉛丸的彈藥在開闊地殺傷力驚人,騎兵像被無形的巨手掃過,人仰馬翻。
“快!快裝填!”王虎對著身邊的新兵王小石頭怒吼。這個昨天還在發抖的年輕人此刻手忙腳亂,火藥撒了半壺,引藥池裡的粉末被風吹散。王虎一把搶過他的火槍,三兩下完成裝填,塞回他手裡:“瞄準那個舉旗的!”
王小石頭的手指扣緊扳機,眼前的敵軍旗手突然變成了鷹嘴崖下掙紮的弟兄。他猛地閉上眼睛,扣動扳機——鉛彈呼嘯而出,正中旗手的咽喉。那麵繡著狼頭的黑旗轟然倒下,剩餘的騎兵瞬間陷入混亂。
……
安守忠的臉在望遠鏡裡扭曲成猙獰的模樣。他看著自己的投石機一架接一架癱瘓,騎兵的衝鋒被無形的火力網撕碎,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低吼。“弓箭營!給我上!”他拔劍劈翻一個後退的傳令兵,“誰再後退,斬!”
五百名弓箭手爬出戰壕,舉著長弓衝向唐軍陣地。他們穿著輕便的皮甲,奔跑的速度比騎兵更快,試圖在進入火槍射程前射出箭雨。但李晟的三段射已經進入循環——第一排重新裝填完畢,槍口再次對準了衝鋒的人群。
“放!”鉛彈像割草般掃過弓箭手隊列,前排的士兵成片倒下,後排的踏著同伴的屍體繼續衝鋒,卻在距潼關一裡處被第二排子彈徹底擊潰。一個獨眼弓箭手僥幸衝到距城牆半裡地,剛要拉弓,就被王虎精準的冷槍打穿了僅剩的眼睛。
“將軍,他們的弓箭射不到咱們!”王小石頭興奮地大喊,臉上濺著敵軍的血汙。他的火槍槍管已經發燙,卻舍不得放下——這個昨天還在發抖的新兵,此刻已經連續放倒了五個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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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晟沒有絲毫鬆懈。他注意到安守忠正在重組殘餘的投石機,試圖用燃燒彈摧毀潼關的防禦工事。“第二排,瞄準投石臂!”令旗再次揮動,鉛彈密集地命中了那些木質長臂,將其炸成碎片。第七架投石機的臂杆被攔腰打斷,沉重的木頭砸落時,點燃了堆積的火石,引發了一連串爆炸。
濃煙滾滾中,安守忠的中軍帳傳來撤退的號角。李晟卻突然厲聲喊道:“第三排,霰彈準備!”
五千支火槍迅速換裝彈藥——這種內含數十粒鉛丸的霰彈在開闊地殺傷力驚人。當安守忠的殘兵開始後撤時,霰彈如同暴雨般掃過他們的隊列,將混亂的撤退變成了潰敗。一個騎著白馬的將領試圖重整隊伍,被王小石頭射出的鉛彈掀掉了頭盔,嚇得調轉馬頭就跑。
……
安守忠在親兵的掩護下撤退,玄色的披風被流彈撕開一道口子。他回頭望了一眼潼關方向,那裡的火槍仍在噴射火舌,每一輪齊射都在他的陣中撕開一道口子。二十架投石機此刻隻剩下五架,且都已殘缺不全,燃燒的火石滾落在自己的營帳區,引發了連片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