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城河的水在未時的陽光下泛著詭異的暗紅,爆炸的餘波還在水麵蕩起漣漪。王小石頭跪在城牆的垛口後,手指抖得幾乎握不住火槍。他剛打完第三發子彈,鉛彈擊穿了一個舉著狼頭旗的敵軍小校的咽喉,那麵黑旗轟然倒下的瞬間,周圍的敵軍出現了短暫的混亂。
“快裝填!”老兵趙勇的吼聲從旁邊傳來,他的火槍已經重新上膛,槍口對準了正在架設雲梯的敵軍,“他們要爬牆了!”
王小石頭慌忙從腰間的火藥壺裡倒出黑色粉末,卻因為手抖灑了大半。他急得額頭冒汗,用通條往槍管裡塞鉛彈時,又不小心讓鉛彈滾落在地,順著城牆的斜坡滑向城下。
“媽的!”他低罵一聲,彎腰去撿,卻看見三個敵軍已經順著雲梯爬到了垛口邊,為首的那個絡腮胡舉著彎刀就朝他劈來。
趙勇的槍響了,絡腮胡的彎刀在空中頓了頓,鮮血從他的眉骨流下,糊住了眼睛。但他沒有倒下,反而嘶吼著撲得更猛。王小石頭下意識地舉起沒裝彈的火槍去擋,彎刀“當”的一聲劈在槍管上,震得他虎口發麻,火槍脫手飛出。
“石頭!小心!”趙勇的短刀及時劈來,斬斷了絡腮胡的手腕。但更多的敵軍已經爬上城牆,他們像潮水般湧過垛口,手裡的彎刀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王小石頭眼睜睜看著身邊的兩個戰友被敵軍砍倒。一個剛填好火藥的士兵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就被刺穿了胸膛,滾燙的血噴濺在王小石頭臉上,帶著鐵鏽般的腥氣。另一個士兵試圖用槍托砸向敵軍,卻被對方抓住槍管猛地一拽,整個人失去平衡墜下城牆,慘叫聲很快被淹沒在混亂的廝殺聲中。
“換刺刀!”李晟的吼聲像驚雷般在城頭炸響。他的鎧甲上已經沾滿血汙,手裡的長刀劈斷了一架雲梯,木屑飛濺中,他一腳踹開一個爬上垛口的敵軍,“跟他們拚了!”
這個命令像一道電流穿過唐軍士兵的隊列。來不及裝填彈藥的士兵們紛紛從腰間拔出刺刀,卡進火槍的槍口——這是易林特意設計的配件,原本是為了在彈藥耗儘時能充當短矛使用。但此刻,這些臨時組裝的“長矛”在狹窄的城頭上顯得笨拙不堪,遠不如敵軍的彎刀靈活。
王小石頭撿起地上的刺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卡進槍管。他剛站直身體,就被一個敵軍撞得後退半步,後背重重撞在垛口的石柱上,疼得他齜牙咧嘴。那敵軍舉著彎刀再次撲來,他慌忙舉起上了刺刀的火槍去刺,卻因為用力過猛失去平衡,兩人抱著滾倒在地。
在地上翻滾的瞬間,王小石頭聞到了敵軍身上的汗臭味,那味道混雜著劣質酒和血腥味,令人作嘔。他死死按住對方持刀的手,膝蓋頂著敵軍的胸口,突然想起趙勇教過的招式——用儘全力撞向對方的鼻梁。
“哢嚓”一聲脆響,敵軍的慘叫變成了嗚咽。王小石頭趁機抽出腰間的短刀,毫不猶豫地刺進對方的咽喉。當他滿身血汙地爬起來時,才發現趙勇正背靠著垛口喘息,他的左臂被砍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浸透了粗布軍裝。
“快裝彈!”趙勇的聲音帶著痛苦的顫音,他用牙齒咬著布帶勒緊傷口,“第二批雲梯快上來了!”
王小石頭這才想起自己的火槍還空著。他撿起地上的火藥壺,手抖得更厲害了,這次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剛才如果他能快點裝填,趙勇就不會受傷。
……
李晟的佩刀已經卷了刃,刀刃上的缺口像鋸齒般猙獰。他剛劈斷第三架雲梯,就看見西側的垛口出現了崩潰的跡象——五個唐軍士兵被十幾個敵軍逼得連連後退,他們的火槍都空著,隻能用槍托和刺刀勉強抵擋,其中兩個已經倒在血泊中。
“跟我來!”李晟怒吼著衝過去,刀柄砸在一個敵軍的後腦勺上,那家夥哼都沒哼一聲就栽下城牆。他的出現暫時穩住了陣腳,幸存的三個唐軍士兵趁機退到他身後,手忙腳亂地開始裝填彈藥。
“為什麼不裝彈?”李晟一邊格擋著敵軍的彎刀,一邊吼道。
“將軍,來不及!”一個士兵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的耳朵被削掉了一半,血順著臉頰流進嘴裡,“他們爬得太快了!”
李晟這才注意到,敵軍的雲梯比早上更長更堅固,頂端還裝著鐵鉤,能牢牢抓住城牆的垛口。爬梯的士兵也換成了精挑細選的壯漢,他們腰間纏著兩柄彎刀,根本不戀戰,隻顧著往上衝。
“換刺刀!拚了!”李晟的吼聲在城頭上回蕩,這個命令像一塊石頭投進滾油,瞬間引爆了全線的白刃戰。
唐軍士兵們紛紛放下未裝填的火槍,拔出刺刀卡進槍管。這些臨時拚湊的武器在近戰中顯得格外笨拙——火槍的長度比長矛短,比彎刀長,揮舞起來既不方便劈砍,又不利於突刺。一個年輕士兵試圖用刺刀捅向敵軍,卻因為槍身太長轉不過彎,反被對方抓住槍管,一刀砍斷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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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槍托砸!”趙勇的聲音穿透混亂的廝殺聲,他已經用這種方式放倒了兩個敵軍。王小石頭立刻效仿,舉起槍托狠狠砸在一個爬上來的敵軍的太陽穴上,那家夥軟倒的瞬間,他趁機抓起對方掉落的彎刀。
“石頭!你他媽還會用刀?”趙勇驚訝地喊道,他的左臂已經不能動了,隻能用單手揮舞火槍。
“在家劈過柴!”王小石頭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他握著彎刀的姿勢雖然生疏,卻帶著一股狠勁,每一刀都劈向敵軍的要害。
李晟的壓力越來越大。他身邊的士兵一個個倒下,敵軍的數量卻越來越多。西側的垛口已經失守,十幾個敵軍正沿著城牆向中軍方向推進,他們的彎刀在陽光下連成一片,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炮營!開炮!”李晟對著城下吼道,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他知道這個命令意味著什麼——城下的唐軍和敵軍攪在一起,炮擊必然會造成誤傷,但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
主城樓上的易林目睹了這絕望的一幕。望遠鏡裡,唐軍士兵像被淹沒的礁石,在敵軍的浪潮中時隱時現。那些原本威風凜凜的火槍此刻成了累贅,要麼空著膛被扔在地上,要麼被當作鈍器胡亂揮舞。
“大人!李將軍讓炮營開炮!”傳令兵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的甲胄上沾著從城頭上濺落的血汙。
易林的手指死死攥著垛口的石柱,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看見一個年輕士兵被三個敵軍圍在中間,那士兵徒勞地用槍托抵擋,最終被彎刀刺穿了胸膛。他認出那是王小石頭——那個昨天還在發抖的新兵,此刻像片葉子般從城牆上飄落。
“開炮!”易林的吼聲帶著血腥味,“往城牆下轟!用霰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