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過了三天,軋鋼廠大門才重新推開。鐵門軸鏽得嘶啞,推門的工人喘著氣笑:“比推鋼錠還累。”
廠區靜得嚇人。落葉堆在機床腳下,踩上去軟得像腐肉。老周摸著銑床上的黴斑,指甲一掐一道印:“電路全完了。”
複工大會在操場召開。楊廠長念稿子時咳嗽不斷,口罩隨著呼吸起伏:“……優先恢複軍工訂單……”
隊伍裡有人嘀咕:“人都沒一半,拿啥生產”
許大茂的空位很顯眼。他坐過的椅子被扔在角落,椅腿纏著隔離帶。
第一天的生產指標壓到最低。老趙盯著生產表搖頭:“完不成,電路老化帶不動設備。”
電工組查線路時發現更糟的事——變電箱裡塞著棉紗,絕緣油被換成了廢水。肇事者很明顯,但修複要時間。
“用手工。”何雨柱搬出手動夾具,“能出多少出多少。”
車間響起久違的敲打聲,但很快被咳嗽聲打斷。病愈工人體力不支,站兩小時就虛汗淋漓。醫務室發的補藥是紅糖水,杯底沉著渣子。
軍工代表來催貨時直皺眉頭:“這精度不行,炮彈殼擰不上去。”
老周憋紅了臉:“機床精度偏移,得校軌。”
校軌需要專業團隊,排隊等到三個月後。何雨柱去了退役軍工基地,請來兩個退休老師傅。報酬是廠裡攢的肉罐頭——罐體早已膨起。
老師傅校準時,發現導軌被人用鋼銼打磨過。痕跡很新,銼刀還藏在工具箱夾層。
“是許大茂的箱子。”保管員確認,“他疫情前借的。”
第一批合格產品下線時,停電了。變電所說是線路超負荷——有人違規接了大功率設備。
排查到電鍍車間時,發現許大茂私接的電爐。爐子裡烤著紅薯,插頭纏著醫務室電線。
“死人用的電,吃不死。”他啃著紅薯笑。
紀律整頓會開得壓抑。處分決定貼出來時,工人圍著看:“許大茂扣發撫恤金”——他妻子那份。
生產剛有起色,原料斷了。供應商來函說鐵路調度優先運防疫物資,鋼材至少延誤半月。
“等不了。”何雨柱帶著卡車隊去鄰省搶運。路遇山體滑坡,三輛車困在半路。
留守工人拆了廢棄設備湊原料。許大茂偷賣廢鐵的事被翻出來——賬本記著疫情期賣出五噸鋼料。
“換藥了。”他晃著藥瓶,“不然你們早死光了。”
追贓隊找到郊區廢品站。老板指著許大茂妻子的墳:“埋那兒了,說給死人打棺材。”
墳掘開,隻有幾根鏽鋼筋。
生產鏈徹底停了。工人在車間打撲克,賭注是飯票。許大茂當莊家,贏來的飯票換煙抽。
轉機來自意外。軍工單位派人來自提原料,看中拆解中的舊機床:“這鑄件能改作炮架。”
以貨易貨談判成功。用廢舊設備換回急需的鋼材,但需要自行運輸。
車隊再出發時,許大茂扒上車鬥:“我也出力。”
途中加油時,他往油箱裡撒糖。司機發現及時,糖粒在加油口堆成小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