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雖沒有華麗的語言,卻用她質樸的方式時刻關心著七七。她不善言辭,卻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對七七的牽掛。每次七七回家,四姐總是提前把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床鋪得整整齊齊,連窗邊的風鈴都擦得亮亮的,仿佛這樣就能把外麵的風霜都擋在門外。
她不會說“我想你”,但會在七七臨走時往她包裡塞滿自己醃的小菜、曬的乾貨,一遍遍叮囑:“彆總吃外賣,對身體不好。”她不會說“我擔心你”,但會在深夜給七七發一條簡短的信息:“到家了沒?”字字簡短,卻句句沉甸甸。
四姐的關心不在言語裡,而在那些看似瑣碎卻溫暖的細節中。她用行動告訴七七:無論你走多遠,這裡永遠有人默默為你亮著一盞燈,守著一扇門。
昏黃的燈泡在廚房梁上輕輕搖晃,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七七蹲在灶口添柴火,火光一跳一跳,映得她眼圈發紅。四姐背對著她,正把切好的土豆絲“嘩”地倒進鐵鍋,“滋啦”一聲,油煙升騰,擋住了彼此的臉。
“七七,”四姐突然開口,鍋鏟在鐵壁上刮出清脆的聲響,“你嫁到城裡去吧,我支持你。”
一句話,像火星子濺到七七手背上,燙得她猛地一縮。她盯著灶膛裡劈啪作響的柴火,不敢抬頭,怕一抬頭眼淚就掉下來——戶口本還壓在四姐箱底,村裡人早就說“丫頭片子遲早是彆人家的”,隻有四姐,在爹罵她“賠錢貨”時,把她護在身後。
油鍋裡又一聲爆響,四姐的聲音混在油煙裡,輕卻篤定:“二胎準生證緊,我知道。你回來,就在俺鄉辦,我去求婦聯主任,大不了我替她割三天稻。”她沒回頭,仿佛隻是在說“加鹽”那樣平常。可七七看見她握著鍋鏟的手在抖,手背被蒸汽燙得通紅,像那年冬天四姐把唯一的棉手套套在她手上,自己赤著手刷了十口醃菜缸。
飯後,四姐從兜裡摸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準生證申請表,表頭已經用鉛筆輕輕寫了“申請人:七七”。她把它塞進七七掌心,像塞給她整個故鄉:“彆怕,天塌了有四姐頂著。”
後來七七真嫁到了城裡。難產那天,她大出血,醫生問“保大保小”時,她迷迷糊糊聽見走廊儘頭傳來熟悉的聲音——“保我妹子!”四姐連夜背著一布袋小米、一罐豬油、攢了半年的雞蛋,坐最早一班綠皮車趕來,鞋幫上全是泥。孩子落地,四姐把紅紙包的壓歲錢墊在繈褓下,那紙包是她賣了三對金耳環換的——爹當年說“丫頭戴什麼金”,卻給四姐打了唯一一對陪嫁,如今她全拆成薄片,換成了七七母子的平安。
再後來,七七在城裡開了家小菜館,招牌叫“四姐灶台”。每年收稻季,她關門十天,帶全家回村。夜裡,廚房還是那盞昏黃燈泡,她讓四姐坐著燒火,自己掌勺。油鍋裡“滋啦”一聲,七七把切好的土豆絲倒進去,背對著四姐,輕聲說:“四姐,該我頂你了。”灶膛的火光映得她兩鬢微白,像當年四姐一樣,手背被蒸汽燙得通紅,卻死死握著鍋鏟,不肯放下。
那年冬天,保險公司新出的“銀發安康”計劃像雪片一樣壓下來,經理在晨會上拍桌子:“誰要是這個月不開單,就給我去掃樓!”七七攥著一疊彩頁站在村口,風把紙吹得嘩啦響,像笑話她——村裡人連新農合都嫌貴,誰會買城裡人的商業險?
她先去了娘家。爹蹲在門檻上抽旱煙,聽完價格,煙杆在鞋底磕得震天響:“一年交兩千?你搶錢咧!”聲音大得驚飛了樹上的麻雀。七七張了張嘴,把“癌症能賠五萬”咽回肚子,轉身時眼淚砸在凍土上,摔成八瓣。
傍晚,她拖著影子往四姐家走,棉襖後背被汗浸透,又結上一層冰碴。四姐正在灶房蒸年糕,蒸汽把窗紙糊得雪白。聽完七七結結巴巴的介紹,四姐沒問“返多少傭金”,也沒看條款,隻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從炕席底下摸出一塊藍格子手帕——層層打開,露出整整齊齊兩千塊,票子壓得平平整整,帶著糯米香。
“我信你。”四姐把鈔票塞進七七冰冷的手心,“你跑保險,姐不能讓你開不了鍋。”她頓了頓,又笑,眼角擠出細紋:“就當姐給自己買份安心,真要哪天癱了,不拖累你們。”
後來七七才知道,那兩千塊是四姐賣了一秋天黃煙、攢了半年雞蛋、再加上給村裡幼兒園縫了六十床棉被的工錢。原本要用來修屋頂——冬天雪厚,房梁已經彎得像老弓。
第二年開春,四姐真住院了。子宮肌瘤,摘了整整一個子宮。七七半夜趕到縣醫院,手術室外隻有她一個人抱著膝蓋哭。護士喊“繳費”時,她抖著手掏出保單,理賠款三天到賬,五萬二,一分不少。四姐麻藥沒醒透,迷迷糊糊聽見七七在耳邊哽咽:“姐,我賠給你了……”她虛弱地抬手,摸到七七滿臉的淚,輕輕蹭了蹭,像哄小孩:“哭啥,姐買對了不是?”
出院那天,七七用理賠款給四姐換了新瓦,亮紅的樹脂瓦把老屋襯得喜氣洋洋。四姐靠在門框上曬太陽,看七七爬上爬下,忽然喊她:“七,你那保險……再給我來一份。”七七一愣,瓦片“當啷”掉在腳邊。四姐笑出一臉褶子:“這次買那個……你說是啥‘防癌’?姐想活到看你當姥姥。”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風掠過新瓦,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像那年灶房窗紙上的蒸汽,輕輕答了一聲:哎。
那天傍晚,小飯館門口的霓虹燈剛亮起來,像一尾紅鯉遊進暮色裡。四姐來了——還是那件洗得發白的藍罩衣,袖口沾著泥土,是從菜地直接趕來的。她站在門口蹭了半天鞋底,才不好意思地衝七七笑:“俺也來下回館子。”
七七沒說話,一把把人拉進來,按到最裡頭的靠窗座——那是她平時給自己留的,能看到街景,也能看到後廚。四姐剛想開口點一碗素麵,七七已經轉身進了廚房,圍裙帶子在腰後一甩,像少年時的長辮子。
第一道菜是紅燒獅子頭。四個圓滾滾的肉丸子臥在青瓷盤裡,澆著濃稠的醬汁,撒一把翠綠的蔥花。七七把盤子往四姐麵前輕輕一推:“姐,你那年把自家養的豬賣了給我交學費,今天吃它四個,我親手剁的。”四姐拿筷子的手頓了頓,肉丸子鼓著油亮的肚皮,像在說“快吃我”,她夾開一個,裡麵竟包著一顆金黃的鹹蛋黃——沙沙地流油,像那年冬天四姐塞到她書包裡的煮雞蛋,被體溫捂得熱乎乎。
第二道菜是清炒茭白。茭白切得極細,配幾絲紅椒,清爽得像初春的風。七七說:“這是咱河灘上的野茭,我清早去挑的。你以前趟水給我摘菱角,腳底被河蚌劃了道大口子,現在還有疤。”四姐低頭扒飯,沒讓眼淚掉進盤子裡,隻在心裡罵:這丫頭,記性比賬本還清。
第三道菜是臘肉蒸香乾。臘肉是去年冬天四姐親手灌的,用鬆枝熏了三天,掛在灶頭被煙火熏得發亮。七七切成近乎透明的薄片,墊著香乾一蒸,油脂滲進豆乾裡,像歲月把兩個人的日子疊在一起。四姐終於開口:“你咋沒把臘肉賣錢?城裡人就愛這個。”七七把最後一道菜端上來,聲音輕卻篤定:“再好的買家,也買不走咱家的年味。”
第四道菜是一碗簡單的絲瓜蛋花湯。絲瓜是四姐下午順手在牆角摘的,還帶著黃花的蒂。湯麵漂著幾粒枸杞,像點點火星。七七盛了滿滿一碗遞過去:“姐,你肺不好,絲瓜潤肺。小時候你把我背在背上摘絲瓜,一背簍絲瓜,一背簍我,現在換我背你。”
四姐捧著湯,熱氣糊了眼。她喝得很慢,像要把每一口都暖到心底。喝到碗底,她忽然發現臥著兩隻完整的荷包蛋——雙麵煎,邊緣焦脆,正是她最愛、卻從來舍不得做的“費油”吃法。四姐終於笑出聲,用勺子背輕輕敲碗:“死丫頭,開飯館這麼敗家,哪能不虧本?”
七七沒答,隻繞到她身後,把一件新棉襖披到她肩上——藏青色,輕便保暖,領口縫著一圈軟絨。她蹲下來,像小時候四姐給她係鞋帶那樣,替四姐把扣子一粒一粒扣好:“姐,以後彆穿舊罩衣了。你護了我半輩子,剩下的日子,我護你。”
窗外,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糖稀,小飯館的燈光卻亮堂堂的,照得四姐眼角的細紋裡都是光。她低頭扒完最後一口飯,把四個空盤摞在一起,輕輕歎了口氣:“這頓飯,姐吃得……比嫁女兒還難受,也比嫁女兒還甜。”
七七笑著收走盤子,背過身去,悄悄用圍裙擦了眼角。她知道,有些賬,這輩子是算不清的——也不需要算清。
喜歡扮豬吃虎,家暴老公寵我上天請大家收藏:()扮豬吃虎,家暴老公寵我上天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