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徹底散了。
林觀鶴跟著老王往山門裡走,誅邪劍在鞘中震得發燙,像在應和他胸腔裡翻湧的熱流。
他回頭看了眼陳老,老人正彎腰撿起他方才掉落的草莓糖紙,仔細疊成小塊收進袖中。
山門禁地的方向,傳來青銅齒輪轉動的轟鳴。
青銅齒輪的轟鳴漸弱時,老王的腳步在青石板上頓住。
林觀鶴抬眼,便見前方兩扇半人高的青銅門正緩緩開啟,門後飄出的氣息像被冰鎮過的陳年老酒——那是千年玄鐵與符咒灰燼混合的味道,直往他鼻腔裡鑽。
“到了。”
老王伸手抹過門楣上的符咒,指尖泛起幽藍微光,“隱世山門的劍塚,存著自天師聖時代傳下的七十二柄誅邪劍。”
他側過身,青銅門內的景象隨著光線漫出:層層疊疊的劍架從地麵直抵穹頂,每柄劍都裹著暗黃的封劍帛,最中央的位置空著,像在等什麼。
陳老不知何時走到林觀鶴身側,指尖輕輕點了點他腰間的誅邪劍:“你這柄,是百年前一位天師聖用雷火淬的。”
老人的目光掃過劍塚,“但這裡藏著的,是能斬開陰陽壁壘的東西。”
“所以您之前問我怕不怕。”林觀鶴摸了摸劍柄,劍鳴突然低了下去,像在回應他的話,“現在我懂了——不是怕邪物,是怕握不住這些劍的分量。”
陳老的眼角皺紋堆成了花:“這才是明智的選擇。”
他抬手拍了拍林觀鶴後背,力道比之前輕了些,“我們會全力支持你。”
話音未落,左側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小梅從青銅門旁的側廊轉出來,月白色道袍下擺沾著星點青苔,發間的木簪歪向一邊——顯然是跑著來的。
她喘了兩口氣,耳尖泛紅,目光卻亮得像沾了晨露的琉璃:“觀鶴哥哥,我...我在偏殿聽見你們說話了!”
林觀鶴挑眉:“山門的牆這麼薄?”
“才不是!”小梅急得跺腳,發尾的流蘇跟著晃,“是陳老說要帶您來劍塚,我...我就偷偷跟著了。”
她絞著袖口的雲紋,忽然仰起臉,眼底的敬佩幾乎要漫出來,“您說要護著人間的人,和我師父說的’天師當為燈火‘一模一樣!
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老王在旁輕咳一聲:“小梅,沒規矩。”語氣卻軟得像泡過蜜的陳皮。
林觀鶴笑了,伸手揉亂小梅翹起的發頂:“能被小師妹誇,我得記在功德簿上。”
他想起阮雪總愛往他藥包裡塞糖,眼前這丫頭的莽撞倒和那小丫頭有幾分像,“等忙完這陣子,教你畫改良版的雷符如何?
比山門傳的省朱砂。“
“真的?”小梅的眼睛瞬間瞪圓,木簪“啪嗒”掉在地上也顧不上撿,“我、我昨天還在抄《禦雷要訣》,總畫不好引雷紋——”
“咳。”陳老敲了敲青銅門柱,“劍塚的規矩,閒雜人等不得久留。”
他衝小梅使了個眼色,小姑娘這才想起彎腰撿木簪,耳尖紅得能滴血,抱著道袍下擺小跑著往回退,臨到拐角還偷偷回頭望了一眼,發間的流蘇在風裡晃成小尾巴。
林觀鶴望著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慢慢收了。
他低頭看向掌心,誅邪劍的震顫又起,這次帶著灼熱的溫度,像在催促什麼。
“在想什麼?”陳老的聲音放得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