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把七月的午後撕得支離破碎,沈伊沐踩著曬得發燙的碎石路往山上爬,涼鞋底被硌得生疼。外公上個月送來的那隻黑山羊又不見了,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
“死羊!等找著非宰了不可!”老爸沈建明的怒吼從前麵的灌木叢裡鑽出來,驚得幾隻麻雀撲棱棱飛進樹冠。他手裡攥著半截麻繩,那是早上拴羊時被掙斷的。弟弟沈俊跟在後麵,手裡的竹枝在草葉上亂抽,氣得臉通紅:“上次就該聽我的,把它關豬圈裡!”
沈伊沐沒力氣搭話,山風帶著熱浪裹過來,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流進眼睛裡澀得發疼。這隻黑山羊是外公特意給老媽陸生下的,說女人坐月子得喝羊肉湯補身體。可羊剛送來半個月,老媽還沒出月子,它倒先學會了越獄,專挑最熱的晌午溜出去,往最深的山溝裡鑽。
“看那邊!”沈俊突然指著左前方的陡坡,那裡的茅草有一片明顯被踩倒的痕跡,幾片黑色的羊毛掛在帶刺的灌木叢上。沈建明眼睛一亮,撥開半人高的蒿草就往下衝,腳下的碎石嘩啦啦往下滾。沈伊沐趕緊跟上,剛跑兩步就被藤蔓絆了個趔趄,膝蓋磕在石頭上疼得鑽心。
陡坡下麵是片鬆樹林,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篩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鬆針積了厚厚的一層,踩上去軟綿綿的,卻藏著不少陷阱——腐爛的樹樁、深不見底的蟻穴,還有被鬆脂粘住的枯枝。黑山羊就在不遠處的小溪邊,正低頭啃著鮮嫩的水草,尾巴悠閒地甩來甩去,根本沒把追來的人放在眼裡。
“抓住它!”沈建明低喝一聲,率先衝了過去。黑山羊像是早有準備,猛地抬起頭,漆黑的眼珠瞥了他們一眼,蹄子在溪邊的濕泥上蹬了兩下,轉身就往樹林深處跑。它的動作異常敏捷,四蹄在凹凸不平的地麵上騰挪跳躍,像是貼著地麵飛。
沈伊沐他們立刻追了上去。鬆樹林裡到處是盤根錯節的樹根,稍不留意就會被絆倒。沈建明跑得太急,腳踝突然崴了一下,疼得他悶哼一聲,扶住旁邊的鬆樹直咧嘴。“爸!”沈伊沐趕緊停下來,沈俊卻沒顧上,還在往前追,嘴裡喊著:“彆跑!給我站住!”
可羊哪會聽他的?黑山羊鑽進一片密匝匝的杜鵑花叢,靈活得像條魚。沈俊追過去時被花叢擋住,枝椏上的尖刺刮破了胳膊,留下幾道血痕。他氣得直跺腳,撿起塊石頭就想扔,又怕砸傷了羊,最後隻能狠狠把石頭摔在地上。
沈伊沐扶著沈建明往回走,他的腳踝已經腫了起來,每走一步都齜牙咧嘴。“這畜生!等找著了非打斷它的腿不可!”沈建明罵罵咧咧的,額頭上青筋暴起,“你媽還在月子裡,我跟你倆在這破山裡遭罪,它倒好,在這兒享清福!”
沈伊沐往四周看了看,鬆樹林裡靜悄悄的,隻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還有遠處隱約傳來的蟬鳴。剛才還在眼前的羊,這會兒連影子都沒了。陽光漸漸西斜,透過鬆針灑下的光斑慢慢拉長,空氣裡飄來一股鬆脂的清香,混合著泥土和腐葉的氣息。要是平時,她或許會覺得這景色挺美,可現在隻覺得煩躁。
“哥,你看那邊的山脊!”沈俊突然指著右側的山梁,那裡有個黑色的小身影正在移動,時不時低下頭啃兩口草。沈建明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氣得把牙咬得咯咯響:“它還敢往山頂跑!走,抄近路截住它!”
所謂的近路是條更陡的坡,坡上長滿了酸棗刺和野薔薇。他們撥開帶刺的枝條往上爬,刺尖勾住了衣服,劃破了皮膚也顧不上。沈伊沐的短袖被勾出好幾個洞,胳膊上添了好幾道血印子,汗水滲進去火辣辣地疼。
爬到半山腰時,他們終於看清了羊的位置,就在前麵幾十米的地方。沈建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們從兩側包抄。沈伊沐屏住呼吸,悄悄繞到右側的灌木叢後,沈俊則貓著腰從左邊靠近,沈建明握緊手裡的麻繩,慢慢往前挪。
眼看就要形成合圍,黑山羊突然警覺地抬起頭,對著他們“咩”地叫了一聲,像是在嘲笑。它猛地轉身,順著山脊線往前衝,速度快得驚人。沈建明大喊一聲“追”,三個人立刻跟了上去。
山脊上的路很窄,一邊是陡峭的山坡,一邊是深不見底的山溝。黑山羊在前麵跑得飛快,四蹄踏在碎石上發出噠噠的聲響。沈伊沐他們跟在後麵,心臟怦怦直跳,既要追羊又要注意腳下,生怕一不小心滾下去。
跑著跑著,前麵出現了一片開闊地,長滿了齊腰高的茅草。黑山羊鑽進茅草裡,隻露出個黑色的頭頂。沈建明讓他們分開搜索,自己則沿著茅草倒伏的方向追。沈伊沐深一腳淺一腳地在茅草叢裡穿行,草葉上的露水打濕了褲腿,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很不舒服。
“找到了!在這裡!”沈俊的聲音從左邊傳來。沈伊沐趕緊跑過去,隻見黑山羊被困在一片低矮的灌木叢裡,前腿被藤蔓纏住了。沈建明也趕了過來,氣喘籲籲地說:“看你還往哪兒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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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想要解開纏住羊腿的藤蔓。可就在這時,黑山羊突然猛地一掙紮,竟然把藤蔓掙斷了。它抬起頭,用角對著沈建明頂了過來,雖然沒造成傷害,卻把他嚇了一跳。趁著這個空檔,羊又鑽進茅草叢,往山下跑去。
“我真是受夠了!”沈俊氣得把竹枝往地上一摔,一屁股坐在石頭上,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找了一下午,跑了這麼多山路,腿都快斷了,它倒跟沒事似的!”
沈建明也累得夠嗆,靠在樹上大口喘氣,胸口劇烈起伏。沈伊沐蹲在地上,感覺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喉嚨乾得快要冒煙。夕陽已經落到山尖上,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遠處的村莊升起了嫋嫋炊煙,可他們還被困在這深山裡,連羊的影子都抓不住。
山風吹得更涼了,帶著一絲寒意。沈伊沐看著遠處的夕陽,突然覺得很委屈。老媽還在家裡等著喝羊肉湯補身體,他們卻在這兒跟一隻羊耗了一下午,累得半死不說,還受了一身傷。這羊明明是來報恩的,怎麼倒成了累贅?
“走,再找找。”沈建明緩過勁來,撿起地上的麻繩,“天黑前必須把它找回去,不然晚上山裡有野獸。”他的聲音帶著疲憊,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們又開始在暮色中搜尋。夕陽的餘暉灑在山林裡,給樹葉鍍上了一層金邊,遠處的山穀裡傳來幾聲鳥鳴,一切都顯得那麼寧靜,可他們的心卻始終懸著。沈伊沐邊走邊想,等找著這隻羊,一定要好好教訓它一頓,可轉念又想,它畢竟是外公的一片心意,是給老媽補身體的,真打傷了也不好。
就在這時,沈俊突然喊道:“它在那兒!在山腳下的玉米地裡!”
他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山腳下的玉米地裡,有個黑色的身影正在啃玉米苗。沈建明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總算找到它了,這次看它往哪兒跑!”
他們慢慢往山下走,腳步雖然沉重,心裡卻輕鬆了不少。夕陽徹底落下去了,天空漸漸暗下來,星星開始在天上閃爍。山風吹過,帶著玉米葉的清香,驅散了些許疲憊。
走到玉米地邊時,黑山羊還在埋頭啃苗,完全沒發現他們。沈建明悄悄繞到它身後,猛地撲過去,一把抓住了它的犄角。黑山羊受驚地掙紮起來,用蹄子亂蹬,可這次沈建明抓得很緊,沈俊趕緊跑過來幫忙,把麻繩纏在它的脖子上。
“抓住了!終於抓住了!”沈俊高興地歡呼起來,臉上的疲憊一掃而空。沈建明也笑了,抹了把臉上的汗:“看你還敢跑!再跑就把你宰了燉湯!”
黑山羊似乎聽懂了,不再掙紮,隻是委屈地“咩咩”叫著。沈建明牽著繩在前走,沈俊在旁邊看著,沈伊沐跟在後麵,三個人慢慢往家走。月光灑在山路上,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雖然累了一下午,受了不少傷,還氣得夠嗆,但看著被牽在手裡的羊,沈伊沐突然覺得也沒那麼糟糕。至少,老媽明天能喝上羊肉湯了。山裡的夜晚很安靜,隻有他們的腳步聲和羊的蹄聲在回蕩,遠處的村莊燈火點點,像是在等著他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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