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水塔鐵皮頂在雨中發出密集的鼓點聲,仿佛某種倒計時的催促。
沈星河的球鞋早已浸透,積水咕嚕作響地從鞋縫滲入腳趾,涼意順著褲管一路攀爬,卻抵不過掌心傳來的溫度——林夏的手像一片被雨水打濕的落葉,在他掌心裡微微顫抖,指尖泛著冰冷。
“是你……你真的死了。”她的眼淚混著雨水滑落,砸在他手背上的瞬間竟似滾燙的烙印,帶著鹹澀與苦楚。
沈星河望著投影裡2023年的自己——西裝浸血,半袋糖炒栗子散落在地,包裝紙上“老金記”三個字還泛著模糊的紅光,像是凝固的血跡。
風卷起一角衣擺,他仿佛又聞到那日街角糖炒栗子的焦香。
他喉結動了動,拇指輕輕蹭過她發間沾染的碎玻璃渣,那些細小的顆粒硌得掌心微癢。
“但現在我站在你麵前,不是嗎?”他刻意放輕聲音,像小時候哄她吃中藥時那樣,“這不是夢,是你可以改變的現實。”
投影突然扭曲,畫麵劇烈抖動,虛擬的“沈星河”脖頸詭異地向後折成直角,皮膚裂開細縫滲出黑液,再睜開眼時,竟是唐慕白陰惻惻的笑:“你以為你能喚醒她?她早就被我重新編程了。”
林夏的指甲猛地掐進他腕骨,疼痛讓他皺眉,卻仍強忍不動。
他抬頭,正撞進一雙冰錐似的眼睛——林夏的瞳孔縮成針尖,左眉尾的紅痣泛著不自然的青,那是暗人格覺醒的標誌。
“他在我們腦中植入了‘鎖’。”她的聲音低啞,像砂紙擦過金屬,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撕裂感,“隻有用《哈利波特》的死亡聖器符號才能解開。”
沈星河心頭一震。
前世林夏總把《死亡聖器》藏在書包夾層,課間翻到卷邊,說最羨慕哈利能打破預言。
記憶湧來,帶著鉛筆劃痕和橡皮屑的氣息。
他反手扯開背包拉鏈,熒光筆的塑料殼還帶著體溫——今早林夏塞給他的,說“畫重點用,彆弄丟”。
他握緊筆杆,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牆麵在熒光筆劃過的瞬間泛起藍光,如同電流穿過神經。
三角套圓的符號剛成型,水塔就像被抽走了脊椎,鋼架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整座建築都在哀鳴。
林夏突然弓起背,指甲在他校服上勾出斷線,額頭抵著他鎖骨,呼吸急促且灼熱:“疼……像有火在腦子裡燒。”
“她在掙紮!”
老張的破膠鞋踩出水花,濺起的泥點飛落在沈星河褲腳上。
這個總蹲在水塔門口打盹的老頭此刻眼眶通紅,手裡攥著張泛黃的紙條,邊緣還沾著暗紅的漬,“唐慕白的實驗記錄!我藏了十年,今早翻出來的!”
沈星河抓過紙條。
墨跡暈開的英文在水光裡浮動,他念出聲時喉嚨發緊:“最愛你的人,才是真正了解你的人。”
林夏的身體猛地繃直。
她的眼睫劇烈顫動,像蝴蝶撲打沾了露水的翅膀,終於在某個瞬間徹底靜了——暗人格的冷意從她眼底退潮,露出十七歲少女的慌亂。
“你……你是星河?”她聲音發顫,指尖輕輕碰他臉上那道爬樹留下的疤,溫熱的觸感像春風拂過疤痕,“你說過要陪我去北京看升旗,說魔杖藏在老槐樹第三個樹洞裡……”
“我都記得。”沈星河喉頭發哽,把她往懷裡帶了帶,“我記得你給我縫的歪針腳紐扣,記得你解不出數學題時咬筆杆的樣子。”
“不!”暗人格的嘶吼混著鋼架斷裂聲炸響。
整個空間開始崩塌,投影碎片像雪花亂舞,水塔頂層的玻璃簌簌墜落,碎裂聲此起彼伏,仿佛整個世界正在瓦解。
老張拽著沈星河的後領喊:“快走!主控係統自毀倒計時!”
積水突然漫過膝蓋,冰冷刺骨,水麵漂浮著細碎的玻璃渣。
沈星河抄起林夏的腰往肩上一扛,水靴踩碎滿地玻璃渣,每一步都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老張舉著破傘衝在前麵,傘骨早斷了三根,雨水順著傘麵劈頭蓋臉砸下來,混合著泥土的腥氣撲麵而來。
“轟——”
最後一刻跨出水塔門的刹那,身後傳來地動山搖的悶響,水塔仿佛被巨獸一口吞噬。
沈星河踉蹌著栽進泥裡,懷裡的林夏輕得像片雲。
他抹了把臉上的泥,低頭去看她——她閉著眼,睫毛上掛著雨珠,胸口彆著枚銀色胸針,是他上周在文具店買的,說“像不像死亡聖器裡的老魔杖”。
可此刻那枚胸針在雨幕裡閃著詭異的紅光,如同心跳般明滅。
沈星河眯起眼,伸手去碰——金屬表麵涼得刺骨,背麵刻著極小的字母:tr07。
“走!”老張突然拽他胳膊。
沈星河抬頭,看見百米外的廢棄工廠樓頂有兩點幽綠——是夜視鏡的反光。
雨還在下。
沈星河把林夏往懷裡攏了攏,指尖無意識地摩挲那枚閃著紅光的追蹤器。
泥水裡,倒映著遠處逐漸隱入雨幕的身影,像根紮進肉裡的刺。
喜歡逆流韶華請大家收藏:()逆流韶華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