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些他小心收著的“火”,早順著保溫箱的縫隙,鑽進了彆人的灶膛。
次日清晨的陽光帶著股暖意。
沈星河站在灶房裡,手裡攥著那根磨得發亮的火柴。
他望著爐架上父親昨晚擦得鋥亮的鐵,深吸一口氣——“嚓”,火柴頭在磷麵上擦出火星,他湊過去,看著火苗“轟”地竄起來,舔著爐壁。
“星河!”
院門外傳來林夏的喊。
他轉頭時,正看見她抱著口粗陶鍋跨進門,發梢還沾著晨露:“我娘說,新鍋要三人開火——一個添柴,一個掌鏟,一個念菜名。”她晃了晃手裡的鍋,“我從老家捎的,說是燒糊了才養鍋。”
沈星河還沒答話,巷口傳來拐杖叩地的“篤篤”聲。
沈建國柱著拐走來,灰布衫的領口係得嚴嚴實實,手裡捏著本油乎乎的舊本子——是母親的菜譜。
“我來念。”他走到爐邊,翻開本子,指腹撫過第一頁的字跡,“鍋貼豆腐,火大三分鐘……”
火苗“劈啪”響著,林夏把切好的豆腐碼進鍋,油星濺起時,她“哎呀”一聲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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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河笑著遞過防燙手套,餘光瞥見父親的手指在菜譜上微微發顫,卻仍一字一頓念得清晰:“翻鍋,中火一分鐘……”
焦香混著油香在灶房裡漫開時,沈星河忽然想起昨晚紙條上的字。
他轉身從碗櫃裡取出母親的舊飯盒,盒蓋上的月牙痕在晨光裡泛著暖黃。
他輕輕把飯盒放進爐膛邊的餘溫處,又摸了摸旁邊的粗陶鍋——還沒涼。
“我也放個東西。”林夏突然說。
她從帆布包裡掏出個舊保溫杯,杯身有道裂痕,像道淺色的疤。
她把杯子擱在飯盒旁,“以後我的飯,也放這兒溫著。”
沈星河望著那道裂痕,想起去年冬天林夏叔手術那晚,她蹲在醫院走廊裡哭,手裡的保溫杯“啪”地摔在地上。
此刻陽光透過窗欞照在杯身上,裂痕裡泛著細亮的光,像道沒愈合的、卻正在結痂的傷。
“好。”他說,聲音輕得像歎息,“都溫著。”
飯後,林夏蹲在爐邊撥弄木柴,火星子濺起來,落在她手背又倏地熄滅。
她縮了縮手,抬頭時眼睛亮得像沾了星子:“明天我來掌勺?”
沈星河笑著點頭,餘光瞥見父親正把菜譜小心收進懷裡。
簷下的銅鈴不知何時被風吹響,“叮鈴”一聲,震落了邊沿的薄灰。
第三周清晨,林夏係著母親的藍布圍裙站在灶前。
她盯著翻滾的油花,手裡的鍋鏟舉得老高,忽然被身後的沈建國喊了句:“火小點兒!”她手一哆嗦——
“嘩啦!”
整盤切好的豆腐全扣進了鍋裡。
林夏瞪圓了眼,手忙腳亂去扶鍋,卻不想碰著了爐邊的木柴。
鐵鍋“哐當”一聲翻扣在爐上,焦香“轟”地竄起來,混著她的驚呼:“完了完了!”
沈星河站在門口,望著灶前手忙腳亂的兩人,忽然笑出了聲。
他摸出兜裡的錄音筆,按下錄音鍵——
“滋滋”的油聲裡,林夏的聲音帶著點慌:“這個糊了能吃嗎?”
父親的笑聲混著咳嗽:“能,焦的是鍋的心跳。”
他合上錄音筆,抬頭時正看見簷下的銅鈴在風裡晃得歡快,邊沿的灰早被吹得乾乾淨淨,在秋陽裡泛著暖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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