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幫陳阿婆整理櫥櫃時,沈星河從最底層翻出個鐵盒,掀開蓋兒,二十多張飯票“嘩啦”散在桌麵。
票麵上“前進廠食堂”的紅章褪成了淡粉,“二兩米飯”的字跡被油浸得模糊,邊緣卷得像秋天的銀杏葉。
“扔了吧?”他捏起一張,指尖觸到票麵上細密的折痕——是被人反複摩挲過的。
“留著!”陳阿婆的手比他快,把飯票一張張撫平,“下個月老味道日,咱們印‘糊飯券’,一人一張,憑票刮鍋底。”她從圍裙兜裡摸出支紅筆,在廢紙上畫了個小鍋,“就印這個,再寫‘刮口焦飯,暖個熱乎’。”
沈星河盯著那幅簡筆畫,突然想起1998年深秋的早晨。
他攥著最後一張早餐券在廠門口轉悠,賣豆漿的王伯喊他“小星來碗甜的”,可他轉身去了小賣部——球星卡比熱豆漿貴兩毛,他想攢錢給父親買瓶酒,好讓他少喝兩口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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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想掙脫貧窮。”他輕聲說,把飯票一張張夾進筆記本,“現在倒想留住點‘窮’味兒。”
陳阿婆沒接話,隻是把鐵盒推到他手邊:“留著吧,窮有窮的暖,富也得有富的熱乎。”
臨走時,夕陽把養老院的磚牆染成橘紅色。
沈星河走到院門口又折回來,就見林夏蹲在爐邊,麵前擺著一堆彩紙。
她對麵坐著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正用手語比“煙”——兩根手指往上翹,像極了鍋冒熱氣的樣子。
林夏拿起一張黃紙折出鍋沿,又撕了截紅紙當火苗,小女孩立刻搶過去,舉著紙鍋往爐口湊。
火星子竄起來時,她咯咯笑出聲,手指點著紙鍋,又按在自己心口。
沈星河摸出手機想拍照,鏡頭裡卻映出地上兩道重疊的影子——林夏的影子發梢翹著小卷毛,小女孩的影子紮著羊角辮,都疊在那隻鋁飯盒上。
那是母親的飯盒,盒蓋上有道凹痕,是前世他摔的。
手機震動,林夏發來照片:小女孩舉著紙鍋,臉蛋貼在爐壁上,眼睛彎成月牙,手比著心形。
他望著照片裡跳動的光斑,突然刪掉剛寫了一半的“做木架擺飯票”,改成:“明天帶膠水,幫她們貼牆報。”
晚風掀起他的衣角,遠處傳來護工喊“收衣服啦”的聲音。
沈星河把手機揣進兜裡,轉身往家走。
路燈次第亮起時,他摸了摸口袋裡的飯票,紙角硌著掌心——像極了1998年那張早餐券的觸感。
第二天清晨,沈星河蹲在玄關翻工具箱,膠水、硬紙板、彩筆整整齊齊碼在紙盒裡。
窗外飄進桂花香,他忽然想起林夏昨晚發的語音:“牆報要貼在爐邊,小女孩說,紙鍋要和真鍋挨著。”
他把彩筆往兜裡塞時,最底下露出截藍線——是從陶罐裡掉出來的。
陽光透過窗紗照在藍線上,像極了昨晚陶罐口露出的那截。
他笑了笑,把藍線也揣進兜裡,轉身鎖門時,聽見樓下傳來清脆的敲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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