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追過來,遞上條乾毛巾:“值得嗎?”
沈星河低頭,看見被雨水暈開的字跡——“我燒糊了,但我媽笑了”裡的“笑”字,墨色洇成小團,像朵開在紙上的雲。
他喉嚨發緊:“有些字,濕了才看得清。”
前世他總覺得,修正遺憾要靠精準的商業布局、科技手段,可此刻摸著懷裡帶著雨氣的紙頁,忽然明白:那些被他用“效率”“利益”篩掉的笨拙、褪色、不完美,才是歲月裡最結實的錨。
雨停得突然。
陽光穿透雲層,在牆報上曬出斑駁的光。
沈星河把牆報晾在窗台,發現右下角還空著塊巴掌大的地方。
他摸出隨身帶的筆記本,撕下一頁,提筆寫:“1998年9月1日,我躲著林夏,怕她看見我校服破了。”寫完沒署名,輕輕貼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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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不知何時站在他身旁。
她垂眼盯著那張紙,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影子,然後也摸出支筆,在旁邊添了一句:“那天我帶了兩份早餐,但他沒來。”
風掀起牆報邊角,兩張紙頁輕輕相碰,像句沒說完的話。
沈星河望著林夏耳後新冒的小卷毛,突然想起1998年那個深秋的早晨——他攥著早餐券躲在樹後,看見林夏抱著鐵飯盒在廠門口轉了三圈,最後把飯盒塞進了傳達室的窗縫。
“阿婆來看牆報啦!”小糖的喊聲打斷思緒。
陳阿婆拄著棗木拐杖,一步一步挪過來。
她的藍布圍裙兜鼓著,走近了才看清,裡麵躺著把生鏽的飯勺。
“這是我家那口子的。”她用枯瘦的手指摩挲勺柄,“他燒了一輩子飯,臨走前說‘鍋冷了,人還在’。”
沈星河幫她把飯勺用紅繩係在牆報上方。
風一吹,勺子輕輕搖晃,在牆上投下細長的影子,像根指著心的指針。
手機在兜裡震動。是父親發來的消息:“明天……你媽忌日。”
他望著牆上的紙鍋、焦屑拚的星星、手寫的句子,忽然想起母親的鋁飯盒——盒蓋上那道凹痕,是他高二那年摔的。
當時他嫌飯盒土氣,母親追著他跑了半條街,最後把飯盒塞進他懷裡時,掌心還留著被燙紅的印子。
“爸,我回來做飯。”他對著手機輕聲說。
暮色漫進天井時,沈星河幫林夏收彩筆。
小糖抱著紙鍋跑過來,把“鍋”塞進他手裡:“叔叔,這個給你。”紙鍋邊沿沾著金粉,摸起來像極了1998年那張早餐券的觸感——帶著溫度,帶著褶皺,帶著沒說出口的心意。
他把紙鍋小心收進外套口袋,轉身和林夏道彆。
走過院門口時,瞥見沈建國正蹲在牆報前,用袖口輕輕擦去照片上的水痕。
老人的背影有些佝僂,卻比記憶裡任何時候都挺拔。
路燈次第亮起時,沈星河摸出手機給父親發消息:“明早我買你愛喝的豆漿。”
手機屏幕的光映著他的臉,照亮了眼底的溫柔。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老屋的窗戶裡,沈建國正踮腳擦母親遺像的相框,抹布上沾著桂花香——那是他今早特意從院門口折的,和三十年前結婚時彆在母親鬢角的那枝,開得一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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