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提著籃野菜站在廚房門口,發梢沾著夜露,籃子裡的薺菜還掛著泥星子:"我來晚了。"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氣,"能一起刮鍋嗎?"
沈星河轉身從碗櫃裡摸出把舊鐵勺。
勺柄包著紅布,是母親生前用來刮鍋的。
他遞過去時,指尖碰到林夏的手背——涼的,像春天剛化的雪水。
三人圍在灶前。
沈建國坐在小馬紮上,林夏蹲在他旁邊,沈星河半跪著。
鐵勺刮過鍋底的聲音沙沙的,像風吹過老屋的瓦簷。
焦屑落進母親的鋁飯盒,那道凹痕還在,卻被擦得鋥亮——是父親剛才擦的,他知道。
"那年我把飯盒塞傳達室。"林夏突然開口,刮鍋的手頓了頓,"其實我在窗縫裡放了張紙條。"
"寫的什麼?"沈星河的聲音啞啞的。
"寫著"明天我還來"。"
灶膛裡的餘火"噗"地滅了。
沈建國的手停在半空,鐵勺上沾著半塊焦飯,顫了顫,掉進飯盒裡。
飯後收拾碗筷時,沈建國突然踮腳從碗櫃最上層拿下個鐵皮盒。
盒子邊緣的紅漆掉了,露出鏽跡,可鎖扣擦得發亮。
他打開時,沈星河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是母親攢的飯票,整整齊齊碼著,每張背麵都用藍墨水寫著"星河愛吃",日期從1998年3月15日,一直到2002年5月7日。
"她說等你回來。"沈建國把盒子塞進兒子手裡,"我總說你忙,可她偏要攢著。"
沈星河的指尖在"1998年9月12日"那張飯票上停住。
那天是他高二開學日,母親追著他跑半條街的日子。
飯票邊緣有點毛,是被反複摸過的痕跡。
他突然想起今早牆報上陳阿婆的話:"鍋冷了,人還在。"原來有些溫度,早就藏在這些皺巴巴的紙裡了。
"下次"老味道日",我想教大家用飯票折星星。"林夏站在院門口,月光把她的影子和沈星河的疊在一起,"掛在廚房,這樣...抬頭就能看見。"
沈星河低頭看手裡的鐵皮盒。
他轉身跑回屋,從包裡摸出支塵封的錄音筆——那是2023年他在辦公室抽屜最深處找到的,裡麵錄著母親最後一次給他打電話的聲音:"星河,記得回家吃飯。"他輕輕把錄音筆放進鐵盒,合上蓋子時,聽見"哢嗒"一聲,像顆種子落進土裡。
離開老屋時,晚風卷著桂花香撲過來。
沈星河沒看手機裡的計劃表,也沒想明天要見誰。
他聽見身後傳來窗扇關閉的吱呀聲,像句終於說出口的"回家了"。
鐵皮盒在他懷裡發燙。
他摸了摸盒蓋,突然想起養老院的圖書角,最上層有個空格——明天,該把它放進去了。
喜歡逆流韶華請大家收藏:()逆流韶華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