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多擺一副碗筷。”沈建國突然說。
他抬頭,見父親已經把林夏的青瓷碗放在自己右手邊——那位置,正是母親生前夾菜時總坐的地方。
林夏低頭扒飯,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她的指尖搭在碗沿,微微發顫,像片落在水麵的樹葉。
沈星河沒說話,伸手把母親常用的鋁飯盒往桌中央推了推。
那飯盒的漆早掉了,邊緣磕出好多小坑,此刻卻像塊磁石,把三個人的目光都吸了過去——父親的、林夏的、還有遺像裡母親含笑的。
飯後,林夏擦著桌子提議:“要不把‘星星角’遷到堂屋吧?和阿姨的遺像作伴。”所謂“星星角”,是沈星河這些年攢的舊物:小學的紅領巾、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第一次簽的商業合同,都用紅繩係著掛在書房牆上。
沈星河猶豫:“這屋太久沒人住……”話沒說完,沈建國已經蹬著梯子翻箱倒櫃,灰塵簌簌落下來。
“早糊好了,就等你一句話。”老人從木箱底抽出一卷紅紙,展開時“嘩啦”響。
那是用舊飯票和紅紙裱成的掛軸,墨跡未乾的四個大字“灶火人家”,筆鋒歪歪扭扭,倒比任何名家字都燙人。
“你媽走前,拉著我的手說,‘老沈,咱這屋,得重新熱起來。’”他用袖口擦了擦鏡框,“我就想著,等星河願意回家了,把這掛起來。”
當晚,沈星河蹲在臨時住處的行李箱前,往紙箱裡塞書。
手機在床頭震動,是林夏發來的視頻。
畫麵裡,老屋堂屋的牆上,“星星角”的紅繩已經係好,母親的遺像端端正正掛在中間,旁邊是“灶火人家”的掛軸。
鏡頭往上移,三口舊鍋並排掛在梁上——那是母親的炒菜鍋、父親的燒水鍋、他小時候用的小奶鍋,鍋底映著月光,像三輪小小的太陽。
他發消息:“明天起,我掌早灶。”發送鍵按下的瞬間,他點開導航軟件,把“臨時公寓”的收藏夾輕輕往左一滑。
刪除提示跳出來時,窗外的老槐樹正搖著葉子,沙沙的響聲裡,他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搬回老屋那晚,沈星河在木箱最底層放了陳阿婆給的陶罐。
三十六顆紙星擠在罐子裡,最上麵那顆泛著舊黃——是1998年的早餐券折的,邊角還留著豆漿漬。
他合箱時,聽見灶間傳來“哢嗒”一聲,像火鉗碰著鐵鍋。
月光透過窗欞爬進來,在床頭投下樹影。
沈星河躺著,聞著屋裡若有若無的柴草香,迷迷糊糊要睡過去時,聽見風裡飄來句極輕的話,像從好遠好遠的地方飄來的:“明早的米,得提前泡上。”
第三日清晨五點半,沈星河被一陣細碎的響動驚醒。
他迷迷糊糊披了件外衣,推開臥室門,看見灶間的門縫裡漏出點光——有人在裡麵走動,影子投在牆上,像片搖晃的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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