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議把布嵌進紀念牆當鎮物時,眼睛亮得像要燃起來——這姑娘總愛把舊物往熱鬨處放,說"越多人看見,越不容易斷"。
沈星河沒反對,卻在林夏翻找錘子時,悄悄剪下布角指甲蓋大的一塊。
他背過身,用母親舊縫衣針把布片縫進衣袋內襯。
針腳歪歪扭扭,像孩子畫的線,可他知道,有些東西必須帶走一點,才能真正放下全部。
傍晚的風裹著槐花香鑽進廚房。
沈星河蹲在灶台前,炭條在鬆木板背麵沙沙作響。
他沒寫字,也沒畫圖,隻順著炭痕刮出波浪似的紋路——像極了母親攪粥時,粥麵蕩開的漣漪。
木板掛得很低,要彎腰才能看見,他想,這樣挺好,隻有真正低頭過日子的人,才看得見。
深夜的夢來得很輕。
沈星河夢見母親站在老灶前,藍布衫被蒸汽洇濕了一片。
她攪著粥,回頭時眼角帶著笑:"你現在燒的飯,終於不像任務了。"他想應,喉嚨卻被粥香堵住,等再睜眼,窗外已泛起魚肚白。
隔壁傳來輕咳聲,接著是火折子"刺啦"劃亮的響。
沈星河披衣出門,見父親正往臨時灶裡添柴。
砂鍋裡飄出藥香,是給趙師傅煨的,那老人中風後喝不得涼藥,父親便每天早起半小時。
"你咋知道我醒了?"他倚著門框問。
沈建國往灶裡塞了把鬆枝,火星劈啪炸開:"門響了半秒,是你特有的遲疑。"他轉頭時,晨光正漫過他眼角的皺紋,"你娘走後,我總在半夜聽門響——怕你像前世那樣,揣著合同就往機場跑。"
沈星河喉嚨發緊。
他蹲下來幫父親添柴,鬆枝在火裡劈啪作響,像極了母親當年說"粥要滾三滾"時的語氣。
火星竄起來,映得父親的白發泛著暖光,也映得他衣袋裡的布片微微發燙。
院外忽然傳來銀鈴似的笑聲。
沈星河抬頭,見籬笆邊閃過一角花布裙,是隔壁王奶奶家的小孫女,紮著兩個羊角辮,正踮腳夠槐花枝。
她懷裡抱著個紅布包,邊角露出半截竹片——像是裝著新收的灶語卡。
"該準備早粥了。"沈建國起身拍了拍褲腿,"今天輪到小夏熬南瓜粥,那丫頭總把糖放多。"
沈星河望著籬笆外的花布裙角,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指的灶膛方向。
原來所謂傳承,從來不是刻在牆上的字,也不是鎖在匣裡的本。
它是父親修輪椅時的叮當響,是林夏抄卡時的槐花香,是此刻晨風中飄來的粥香,是那個踮腳夠花的小丫頭,正把新的故事,悄悄放進紅布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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