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車王的指尖剛觸到錦盒邊緣,就被一道暗紅的痕跡硌了一下。他猛地抽回手,借著殿內的燭火細看——那不是尋常的汙漬,而是早已乾涸的血跡,像極了凝固的糖漿,死死嵌在紫檀木的紋路裡。
“這盒子……”莎車王的聲音突然發緊,瑪瑙佛珠在掌心轉得飛快,“為何沾著血?”
李順的心臟猛地一跳,隨即露出恰到好處的驚慌,仿佛才發現這處異常。他慌忙用袖口去擦,卻隻讓血跡暈開更大的斑痕:“王上恕罪!這……這是從呂布將軍敗兵處繳獲的。黑風穀一戰,黃巾軍雖折損不少,龜茲聯軍也沒討到好,溫宿的五千銳士全埋在了峽穀裡。”
莎車王的目光驟然銳利起來。他將錦盒湊到鼻尖,隱約聞到一絲混雜著鐵鏽與塵土的氣息——那是戰場獨有的味道。“你是說,溫宿的精銳全沒了?”他記得白霸曾吹噓溫宿弩手如何厲害,說隻需一輪齊射就能讓黃巾軍潰不成軍。
“何止溫宿。”李順壓低聲音,刻意讓語氣裡帶著惋惜,“聽說龜茲王已在暗責焉耆王調度不力,說他的輕騎沒能及時截斷黃巾軍退路,才讓呂布逃了出去。現在聯軍裡都在傳,糧草分配不均,龜茲人多占了三成,焉耆和溫宿的士兵都在暗地裡罵娘呢。”
這句話像一根細針,精準地刺中莎車王心底最敏感的地方。他想起上個月派去烏壘城的密探回報,說骨都侯的匈奴兵與龜茲親衛為了半車凍肉拔刀相向,最後還是白霸親自出麵才壓下去。當時他隻當是尋常摩擦,此刻想來,聯軍內部的裂痕怕是比想象中更深。
“你倒是消息靈通。”莎車王將錦盒推回李順麵前,指尖卻在案幾上輕輕敲擊,“可這些事,與我莎車何乾?”
李順早有準備,從懷中掏出一卷帛書:“王上請看,這是從溫宿敗兵身上搜來的。上麵說,龜茲王打算戰後吞並焉耆的牧場,還說莎車國的南道……遲早要歸龜茲管轄。”他故意停頓片刻,看著莎車王的臉色一點點沉下去,“我家主上說,唇亡齒寒的道理,王上比誰都懂。”
莎車王展開帛書,上麵的龜茲文歪歪扭扭,卻字字清晰。當看到“莎車南道肥饒,當分與龜茲貴族”時,他猛地將帛書拍在案上,佛珠串“啪嗒”落地,滾得滿殿都是。
殿內的空氣瞬間凝固。侍女們嚇得跪倒在地,連燭火都仿佛屏住了呼吸。李順低著頭,眼角的餘光卻瞥見莎車王緊握的雙拳——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顯然是動了真怒。
“白霸倒是打得好算盤。”莎車王的聲音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他當我莎車是砧板上的肉,想切就切嗎?”
李順適時地閉上嘴,知道此刻多說無益。他看著莎車王來回踱步,錦緞上的金線鳳凰在燭火下明明滅滅,像極了這位國王搖擺不定的心思。
當晚,莎車王的寢宮燭火徹夜未熄。他將蜀錦鳳凰紋鋪在床榻上,指尖一遍遍劃過金線繡成的羽翼。月光透過琉璃窗照進來,在錦緞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些金線仿佛活了過來,在他眼前織出南道商路的繁華景象——駱駝隊綿延不絕,波斯商人用金幣換取絲綢,莎車的稅吏將一箱箱珠寶抬進王宮。
“王上,”心腹大臣帖木兒悄聲走進來,手裡捧著剛算好的賬目,“若能壟斷南道商稅,再用黃巾軍的織機改良絲綢,不出三年,莎車必能富甲西域。到那時,龜茲又算得了什麼?”
莎車王沒有回頭,目光依舊膠著在蜀錦上。他想起十年前,白霸借著匈奴的勢力,強行奪走了莎車在北道的三個商站,還逼他獻上最疼愛的女兒去和親。那筆賬,他一直記在心裡。
“可白霸畢竟有五萬聯軍。”莎車王的聲音帶著猶豫,“黃巾軍雖勇,卻遠在河西,一旦戰事膠著……”
“聯軍不過是一盤散沙。”帖木兒將賬目放在案上,上麵用朱砂標著龜茲與焉耆的糧草消耗,“黑風穀一戰,他們至少折損了八千精銳,現在糧草隻夠支撐一個月。黃巾軍卻有莎車的南道補給,此消彼長,勝負早已分明。”他湊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何況,我們隻是開放商路,並未出兵助戰,即便黃巾軍失利,白霸也挑不出錯處。”
這句話徹底打消了莎車王的顧慮。他猛地從床榻上站起,蜀錦從身上滑落,金線在燭光下閃爍著誘惑的光芒。“傳我令,”他的語氣斬釘截鐵,“讓西城門的守將今夜換崗時,給黃巾軍的糧草隊放行。告訴他們,莎車的駱駝可以租給黃巾軍,價格按市價算。”
帖木兒剛要領命,卻被莎車王叫住:“等等,把那箱羊脂玉佩拿來。”他從中挑出最溫潤的一塊,用錦緞包好,“你親自送去黃巾軍營地,就說……莎車願與黃巾軍共商南道之事。”
帖木兒離開後,莎車王獨自站在窗前,望著天邊的殘月。他知道,自己這一步棋走得有多險——若是押對了,莎車將迎來前所未有的繁華;若是押錯了,恐怕連亡國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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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王宮的陰影裡,一個黑影正將“莎車王深夜召見心腹,似有異動”的消息寫在羊皮紙上。他剛要將羊皮塞進箭筒,突然感覺後頸一涼,轉身時隻看到一把彎刀閃過寒光——帖木兒的親衛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刀上還滴著血。
“王上說,今夜的蚊子有點多。”親衛擦了擦刀上的血,將間諜的屍體拖進柴房,那裡早已堆好了引火的乾柴。很快,柴房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卻沒人知道,這火是為了銷毀一個秘密。
李順在驛館裡聽到消息時,正對著地圖推演。當帖木兒將那塊羊脂玉佩放在他麵前時,他知道,莎車王的天平已經徹底向黃巾軍傾斜。“請轉告王上,”李順收起玉佩,語氣鄭重,“我家主上必不負莎車的信任。”
帖木兒離開後,李順立刻寫下密信,用蠟丸封好交給親衛:“快馬加鞭送回黃巾軍營地,告訴大賢良師,莎車已願全力相助。”
親衛消失在夜色中時,李順望著莎車王宮的方向,那裡的燭火依舊亮著。他仿佛能看到莎車王撫摸蜀錦的模樣,也能猜到白霸得知消息後會有多震怒。
而此刻的烏壘城,白霸正對著聯軍的糧草賬發愁。骨都侯又來索要更多的羊肉,焉耆王則抱怨士兵的冬衣不足。他揉著發脹的太陽穴,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莎車那邊,似乎太過安靜了。
窗外的風卷著沙塵掠過,佛塔的銅鈴再次響起,這一次,鈴聲裡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仿佛在催促著什麼。白霸不知道,他所倚仗的聯軍,早已在莎車王的天平傾斜時,悄然裂開了一道無法彌補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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