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偉推開常委會議室的雕花木門時,金屬合頁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像一聲小心翼翼的試探。中央空調送出的冷氣裹挾著漂浮的塵埃,在透過百葉窗斜射進來的光束裡,勾勒出無數條細碎的光帶,恍若無數雙審視的眼睛。橢圓形會議桌旁十二把黑皮座椅已坐滿,眾人麵前的文件架上,《漢東政法係統體製改革初步方案》藍皮封麵整整齊齊碼成一排,唯有他那本邊角微微卷起,邊緣還沾著幾處深淺不一的咖啡漬,如同勳章般記錄著連日熬夜批注的辛勞。
“祁書記,請開始吧。”省委書記屈指輕叩骨瓷杯,杯壁上的纏枝蓮紋隨著晃動的茶水若隱若現,漾起的細小漣漪在杯口聚成一圈圈同心圓,恰似此刻會議室裡暗流湧動的局勢。祁同偉解開西裝最上一顆紐扣,金屬紐扣與布料摩擦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像是緊張情緒在布料間遊走。他將草案推至會議桌中央時,指尖觸到紙麵微微發潮——那是方才在走廊等待時,手心滲出的汗漬,仿佛在紙張上烙下了忐忑的印記。激光筆的紅光“叮”地撞在投影幕布上,“公安係統省直轄”六個黑體字瞬間被點亮,邊緣銳利得像一柄懸在眾人頭頂的劍,又似一道即將劈開僵局的閃電,劃破了凝滯的空氣。
“先看這組數據。”他點擊遙控器,按鍵的清脆聲響在寂靜的會議室格外清晰,如同寂靜湖麵被投入石子。屏幕切換成柱狀圖,紅色曲線如同一條猙獰的傷疤,蜿蜒著訴說過去五年的不堪:“過去五年,因地方乾預導致案件積壓的比例從7攀升至23,其中涉及地方重點企業的刑事案件,有58因行政指令被迫中止。”紅光在“58”的數字上停頓,會議室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像深秋時節風吹過枯黃的野草。角落裡,政法委書記摘下老花鏡,用綢布慢條斯理擦拭鏡片,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歲月沉澱的遲緩。這個場景讓祁同偉想起小時候,父親修理老座鐘時專注的模樣,可此刻那雙手的每一次擦拭,都像在拖延某種判決,又像是在積蓄反駁的力量,令人不安。
“再看改革試點成效。”畫麵切換成鄰省地圖,不同顏色標注著案件下降比例,宛如一幅色彩斑斕卻暗藏玄機的密碼圖。“j市垂直管理後,涉黑案件下降42;s市群眾安全感從82躍至98.7。”祁同偉的聲音不自覺提高,胸腔裡翻湧著這些日夜積累的底氣,仿佛是在黑暗中摸索許久後終於握住的火把,照亮了前行的方向,“我們的方案不是空中樓閣,是踩著前人的腳印在走。”話音未落,鋼筆尖戳在文件上的聲音驟然響起,像一記重錘砸在人心頭,震得空氣都微微發顫。
政法委書記的鋼筆尖已經戳在文件上,紙張發出輕微的褶皺聲,仿佛在無聲抗議。老人灰白的眉毛擰成疙瘩,額頭上的皺紋如同被風吹皺的水麵,寫滿憂慮:“祁書記,漢東的情況能和試點城市比嗎?全省11個地級市,56個縣,公安乾警近十萬人,人、財、物上收牽涉多少利益鏈條?”他的茶杯蓋磕在杯口,發出清脆的響聲,仿佛是在為自己的質疑敲響警鐘,“當年‘黃賭毒’專項整治,光是協調市縣兩級就開了十七次會,現在要動根本?”字字句句,如同一把把重錘,敲擊著改革的決心。
祁同偉感覺後頸滲出細汗,順著脊椎滑進衣領,癢得難受卻無暇顧及。他仍保持著微笑,嘴角的肌肉卻因長時間緊繃而微微發酸。翻開草案附錄時,紙張摩擦的窸窣聲在安靜的室內格外明顯。抽出青川縣強拆案的照片,照片邊角還帶著被反複摩挲的毛邊——畫麵裡,白發老農跪在派出所門口,膝蓋下的石板被磨得發亮,背後的警徽在陽光下刺目,像一個巨大的諷刺,刺痛著每個人的良知。“這是去年的積案,當事人上訪三年無果。”他的指尖撫過照片,仿佛觸到了老人粗糙的手背,皮膚下凸起的青筋似乎還在微微跳動,“當政法係統淪為地方保護的工具,再漂亮的數據都是空中樓閣。”聲音低沉卻堅定,字字千鈞。
“財政問題總得說清楚!”東海市市長突然插話,這位以雷厲風行著稱的女乾部將文件夾重重拍在桌上,震得礦泉水瓶晃了晃,瓶中的水在瓶壁上撞出細小的水花。她珍珠耳釘隨著動作輕輕搖晃,在燈光下折射出冷光,像兩顆警惕的眼睛,審視著改革方案的可行性,“東海每年在公安信息化上投入五千萬,現在說收就收?省級財政真能兜住這麼大窟窿?”質問聲尖銳,如同一把利刃,直指改革的關鍵難點。
祁同偉調出財政測算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字泛著藍光,像一片冰冷的海洋。“整合各地維穩經費後,預計可節省18億。”他特意加重語氣,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再削減15的行政開支,錢從文山會海、重複建設裡摳。”說到這裡,他想起深夜核對數據時,發現某縣公安局一年竟開了327場務虛會,其中有78場會議記錄裡隻有簽到表,沒有任何實質性內容,“大家看看自己的會議記錄,有多少是在解決實際問題?”話語中帶著諷刺與無奈,引發眾人沉默與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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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陷入短暫沉默,隻有空調外機的嗡鳴在角落作響,像一隻不知疲倦的蒼蠅,令人煩躁。常務副省長轉動著手中的鋼筆,金屬筆身反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晃動,突然開口:“乾部安置怎麼解決?總不能讓基層所長都卷鋪蓋走人吧?”這個問題像顆石子投入深潭,激起陣陣漣漪,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祁同偉。祁同偉早有準備,立刻調出乾部輪崗方案,ppt切換時的音效在寂靜中格外突兀,“實行‘三年一交流,五年必輪崗’,同時開展全員輪訓。”他目光掃過眾人,與幾雙懷疑的眼睛對視,又迅速移開,“這不是裁員,是給隊伍換血。”試圖用堅定的話語打消眾人的疑慮。
突然,省委秘書長舉起手,這位素來低調的官員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像銀針般刺破凝滯的空氣:“法律依據是否充分?人大那邊已經收到三份關於違憲風險的谘詢函。”祁同偉感覺心臟猛地一跳,後背瞬間繃緊,襯衫布料與靠背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他深吸一口氣,翻開《憲法》與《人民警察法》對照本,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半片乾枯的銀杏葉——那是去年在黨校學習時撿的,此刻卻成了他的“救命稻草”。翻動書頁時,紙張發出輕微的脆響,“請各位看《人民警察法》第五條,‘上級公安機關領導下級公安機關’,我們的改革是在法律框架內的創新。”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卻仍難掩緊張。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點敲打玻璃的聲音逐漸密集,像無數細小的鼓點,敲打著眾人的神經。祁同偉的襯衫已經濕透,黏在後背極不舒服,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布料的冰涼。他端起保溫杯抿了口涼茶,茶葉梗在舌尖打轉,苦澀的味道蔓延開來。這時,一直沉默的紀委書記突然開口:“我支持祁書記。”會議室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去,這位以鐵麵無私著稱的女乾部推了推金絲眼鏡,鏡架反光遮住了她的眼睛,“去年巡視組收到的舉報信,63涉及地方乾預執法。不改革,就是對老百姓的犯罪。”堅定的話語,如同一束光,照亮了改革的道路。
政法委書記的鋼筆在紙上劃出長長的斜線,筆尖劃破紙張發出輕微的撕裂聲,仿佛在宣泄不滿。他扯了扯中山裝的領口,布料摩擦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格外明顯,“就算這些問題都能解決,”老人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像是被砂紙打磨過,滿是滄桑與擔憂,“但你們想過沒有,一旦打破現有的治理格局,基層還能不能正常運轉?”這句話像塊巨石,壓得會議室的空氣愈發沉重,眾人的呼吸似乎都變得小心翼翼。祁同偉望著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輪廓,想起青川縣那位老人渾濁的眼睛——那雙眼睛裡有絕望,也有期盼。他挺直腰板,激光筆再次指向屏幕,紅色光點在畫麵上跳動,“維持現狀才是最大的風險。”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裡回響,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如果我們連刀刃向內的勇氣都沒有,才是真正辜負了這身責任。”字字鏗鏘,振聾發聵。
會議結束時,雨還在下,雨滴砸在窗台的聲音密集而雜亂。祁同偉收拾文件的手微微發顫,草案邊角被汗水浸得發軟,紙張變得脆弱不堪。省委書記最後那句“會後形成書麵意見”在耳邊盤旋,語氣平淡得像一杯涼白開,他分不清這是認可還是拖延。走出會議室的瞬間,冷風吹來,帶著雨水的涼意,他打了個寒戰,這才發現自己的領帶不知何時歪了,歪斜的角度就像這場前途未卜的改革,充滿了未知與挑戰,但他的眼神依然堅定,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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