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牙行,房中人立時跑了出來。
長福和尤鬆圍視一遭蘇昭,“怎麼這麼慢,可是遇到什麼麻煩?”
夏臨雖趴伏在塌,也探頭追問:“大人可安?”
季有然歎息一聲:“就我無人問津。”
沈硯含笑:“季大人不是方才還說比在下討喜?”
季有然切齒:“我怎麼以往沒發現沈大人竟如此記仇!”
幾人本打算圍坐廳堂,奈何夏臨躍躍欲試起身,偏要跟著聽。
於是索性把木椅搬進了他那間,房間稍顯擁擠,尤鬆換了方小凳,偎坐在蘇昭一旁,乖巧安然,也不多言。
蘇昭看了看她梳理齊整的雙髻,微收的下頜,竟有種她是隻小兔子的錯覺。
登時心下不忍,從懷中掏出一頁紙,舉到她麵前。
尤鬆緩緩瞪圓雙目。
她不太識字,但頁下那按實的紅指印卻如此明晰。
她圓潤的眼眸裡淺淺泛紅。
怎麼更像兔子了!
蘇昭有些無措,輕咳一聲道:“往後就得在我牙行裡任勞任怨。”她一頓,這番話有些不近人情,她隻有長福一個皮糙肉厚的夥計,沒帶過女孩。
尤鬆根本沒在意,猛然點頭,“東家,往後肯定會當牛做馬!”
“那倒也不至於……”
“但是東家,你是如何說服媽媽鬆口?我在樓中這些時日,上到倌伶,下到奴仆,就沒見有贖成身的!”
蘇昭笑道:“因為我拿了你底籍。”
當時她與季有然聯手演了一番,總算換得媽媽肯坐下聽她所言的機會。
但才開口,便被媽媽斷然拒絕。
蘇昭不疾不徐,拿出一張戶籍,上麵記載京都城郊臨水縣槐花村民尤三,其下兩女,尤姐,尤二。
名字為錄官隨意登載。
然而尤鬆與淮水樓簽下的身籍,卻是明明白白依尤鬆之言,落下了“尤鬆”二字。
“所以世間根本沒有一個叫尤鬆的人,你與她簽的身契,也全然不作數。”
這方戶籍,在尤鬆找到牙行委托後,得知了她真實身份,蘇昭便托臨水縣衙的熟人尋來。
那時她便動了將她贖出的心思。
蘇昭對媽媽轉了語氣:“我本可以招呼不打,直接將她帶走,隻不過尤鬆這名字對她珍重萬分,所以我今日來,並非為她贖身,而是為這名字贖。”她將一包錢銀放在桌案,“這些,買一個空名,你隻賺不賠。”
蘇昭話音剛落,懷裡便撞進了那隻兔子。
多年來風霜雨雪,她已忘了如何與人親自,雙手僵在原處。
好半天,才緩緩抬手,團了團女孩的發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