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抬頭。
“昨日他到朕麵前負荊請罪,說此前一直與你相爭之人,為他一隊暗衛之首,是他監管不善,求朕責罰。
你說,朕可否信他。”
沈硯一怔。
“沈懷庭,朕此前便說,不許你如此吱唔不詳。”
沈硯躬禮,“臣以為,信七分。”
周璟輕笑一聲,“你倒是有所保留,朕如今,隻信五分。”
沈硯道:“眼下案件看似有了結果,對方也已伏誅,但仍有疑點,臣仍會追查到底。”
“沈懷庭,不然你還打算不查了?”周璟起身,沈硯終於看清他眼眸中的熟悉的犀亮之色。
於是笑道:“微臣豈敢。”
“對了,你那日交給朕的畫卷,有了些眉目。”周璟道:“你猜如何?”
沈硯眸光一閃,“臣猜,已遭不測。”
“沈懷庭,當初父皇將你放在大理寺,可真是沒埋沒你的才能。”周璟幾分驚歎,“朕交由皇後查找,在後宮的一口井中發現。
然而知曉後,朕竟然覺得心中定了幾分,你猜為何?”
“臣不知。”
“因為,這異動終於在朕身邊而起,朕輾轉難眠了這幾年的懷疑,總算有了苗頭。”
“陛下……”
“無妨,懷庭,你且專心在外,朕的內務自行處理便是。”
沈硯俯首道:“臣遵旨。”
“季家那位大少爺,你認為應如何處置?”周璟問。
沈硯將袖中一卷紙頁捧在手中,“陛下,臣有一物望呈。”
周璟直接走來,接過,隨著掃視,眉間凝起。
那上麵,是尤鬆與邱寶的供述,亦有沈硯在大理寺庫閣中尋得的沉案。
樁樁件件,昭示著季應奇的罪大惡極。
那一條條鮮活的人命,於地下難安。
這亦是清早蘇昭所托,“可否還那些女子一個瞑目之機。”
周璟回到案前,懸筆沾點朱砂,在那張卷書上,落下一個“斬”。
“什麼,什麼是仍需問斬!”
季府中,李夫人拽著季尚書的衣袍,聲色震顫。
“你教的好兒郎,十餘條人命,斬他都遠遠不夠,沒將你我也斬了,便是聖上仁慈!”季尚書麵色憤怨。
“是那個小賤種是不是,是他害了奇兒對不對!”李夫人切齒而言:“當初便是你巧言令色讓他回府,如今呢!一個養不熟的狗崽子,不僅沒救奇兒,反而害了奇兒,季堂道,我要讓你季家全都給我奇兒陪葬!”她說著,揚手便又要擊打季尚書。
被季尚書一把擒住手腕,“金明華,我問你。”季尚書迫近一步,目中燃火不息,“那些人命裡,有沒有你善後的手筆,還有當年荊州一案,又有沒有你的參與?”
李夫人喉間一窒,喑啞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季尚書冷道:“但是最好永遠也彆讓我知道。”
說罷,一甩手,將她狠狠擲在地上,踏步而去。
李夫人趴伏在地,久久未起,直到貼身侍女走入,才驚慌湊近攙扶。
李夫人一把抓住侍女,不顧妝發淩亂,急道:“快、快去宮中!”
季應奇再度處決那天,是一個天朗氣清之日。
隻是此前他畢竟在公眾前已被斬決,如今若將種種昭布,必在黎民間引發禍亂,因此一切在刑部隱秘行事。
但尹正聞還是同意,讓蘇昭帶著邱寶與尤鬆前來。
行刑前,仍是季有然奉上一份斷頭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