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咬著牙想把沈奕翻個身背起來。他彎腰勾住沈奕的胳膊，試圖把人往背上帶，可剛一用力，崴傷的腳腕就像被針紮似的疼，整個人還踉蹌著差點摔在沈奕身上。
試了好幾次，每次都被腳腕的劇痛逼得停下，他看著懷裡昏迷的沈奕，隻能無奈放棄了背他的想法。
他朝四周看了看，想了一會兒，蹲下身雙手穿過沈奕的腋下，一點一點地把人往不遠處的牆角挪，那是個背風的角落，起碼能擋住點夜裡的寒風。
這段路也就不過幾十米，程慕卻走得很艱難，等到把沈奕拖到牆根的時候，他額頭前的碎發已經被汗水打濕，一綹一綹地貼在皮膚上。
程慕把沈奕扶好讓他靠牆坐著，自己撐著膝蓋直喘氣，冷風一吹，汗濕的後背瞬間涼透，凍得他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咯咯”的輕響在夜裡格外清晰。
他緩了半分鐘才慢慢低頭看向沈奕。沈奕的頭歪在一邊，眼瞼緊閉，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淺影，如果不是眉頭緊緊地皺著，嘴角還抿成條冷硬的線，倒真像是睡著了一樣。
程慕的目光從上往下移，落在了他的外套上，剛才一路拖拽過來讓他衣服上麵沾了不少塵土，還有幾片碎葉子粘在上麵。
他猶豫了幾秒，還是伸出手把上麵粘著的灰塵一點一點地拍掉。動作很輕很輕，即便是他知道沈奕在短時間內不會醒過來。
拍著拍著一段兒時的記憶突然從程慕腦海裡冒出來，像是舊膠片一般在程慕的眼前緩緩展開。
那是程慕七歲那年，他還記得那天前一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陰雨。雨剛停沒多久，地上還留著濕亮的水跡。
天邊剛透出點放晴的微光，沈奕就說要去河邊放小紙船。
老管家在一旁勸了又勸，說河邊泥滑，怕他摔著，可沈奕態度強硬，非要在那天出去放，還明確不許管家還有其他人跟著。
老管家沒辦法，隻好把主意打到程慕身上。他把程慕拉到走廊角落，壓低聲音叮囑，讓程慕悄悄跟著沈奕，彆讓對方發現，隻需要遠遠盯著，確保沈奕不往危險的地方去。
程慕那時候很怕沈奕，知道對方最不喜歡被人跟著，連忙搖頭，小聲說自己不想去。
管家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進屋裡抄起一根細細的竹棍，攥在手裡晃了晃，語氣帶著威脅說程慕要是不跟去，今天明天後天就彆想吃飯了。
程慕咬著唇往後縮著搖了搖頭，他寧願餓肚子，也不想惹沈奕生氣。沈奕生起氣來很可怕的，最重要的是他一生氣就會很長時間不理他。
看著他這副樣子管家讓他伸出手掌心抄起細棍，一下一下狠狠地打在他嫩白的掌心上。
木棍抽下去手心立刻泛起一片紅。刺痛感讓他眼淚瞬間湧了出來，程慕縮著手小聲哀求，管家還是沒放過他，逼他說去他才會停手，程慕手心都被打破皮了，最後終於還是點了頭。
程慕輕輕地攥著被打紅的手心，看著管家收起竹棍，才敢悄悄抹掉眼淚。
沈奕出門時腳步輕快，將紙船小心翼翼地揣在懷裡，沿著小路不停地走。
程慕悄悄地跟在他後麵，始終隔著一段距離。
他不敢離得太近，怕沈奕突然回頭發現自己，又不敢離得太遠，怕轉過拐角就跟丟了方向。
雨後的路上長了好多青苔，走起來格外濕滑，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偶爾鞋底蹭到青苔，還要慌忙穩住身子，生怕發出一點聲響。
他不知道自己跟來能乾嘛，總不能是在在小少爺掉進河裡後救他吧，可是他不會遊泳啊，但他還是認真想了一下，如果沈奕真的掉進了河裡，他一定會跳進河裡救他，即便他自己不會遊泳，但就算是會被淹死，他也要救他。
可沒走多久，前麵的沈奕突然停住了腳步。
程慕心裡一緊，趕緊往旁邊的灌木叢後躲，身體還沒完全藏好，沈奕就猛地轉過身，眼睛直直地盯著他藏身的方向，顯然早就察覺到了動靜。
沈奕大喊了一聲，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出來!程慕聽了嚇得渾身一哆嗦，隻能從灌木叢後麵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地挪出來，連呼吸都放得極輕，低著頭等著沈奕發火趕他回去。
可沈奕隻是走過來，看著他通紅的眼眶和攥得發白的手心，突然笑了，不是開玩笑的笑，而是嘴角微微撇起，帶著明顯嘲弄的笑，他知道他在笑話他的膽小。
程慕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他以為沈奕會讓他立刻回去，可等了半天，隻看見沈奕轉過身，腳步還比之前放慢了些，看起來是在刻意等他跟上。他小跑兩步跟了上去，也不敢離他太近，隔著一步跟著他走。程慕心中小小竊喜，因為沈奕沒有趕他走
細碎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沈奕的頭發上，給他的發絲鍍上一層淺淺的金光，程慕就盯著他的後腦勺看，那一刻，他覺得沈奕整個人好看極了，是那種形容不出來的好看，可惜他隻有七歲，能想到的詞隻有好看，如果沈奕不會凶他的話，他真的想對沈奕說句你真好看，還好他沒有說出口，不然像這種像傻子一般的話說出來隻會得到沈奕的白眼和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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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過，樹上的雨滴順著枝葉滴落，偶爾有幾滴濺到程慕的臉上，讓他感覺涼嗖嗖的，沈奕要去的河邊不算遠，程慕就一直跟著，直到兩人到了河邊。
河水因為連日的陰雨漲得有些急，但水麵上泛著清亮的光。
沈奕揪起褲子蹲在岸邊，把折好的紙船一個一個放進水裡。
小船在水麵搖晃著，看著船被水流一點點帶走，他的眼神裡帶著幾分得意的滿足。
程慕就站在他背後遠遠地看著，沈奕不讓他靠太近，他不知道為什麼，他也不會問。
沒想到沈奕拍拍手起身時，沒注意旁邊一攤濕泥，腳下一滑，“啪”地一下就一屁股摔在了泥地裡，褲腿上沾了一大片黑泥，濺起的泥水不僅弄臟了褲子，還濺了幾滴在他白淨的臉上。
程慕見狀飛快地跑過去要去扶他，因為跑的太急差點也滑倒在泥裡，沈奕撇撇嘴說他笨，讓他小心點走，程慕穩著身體小心著走到他身邊把他拉了起來。
沈奕拍了拍褲子，又看了看程慕乾淨的褲子，非要讓程慕把褲子脫了跟他換褲子穿。
程慕那時候雖然還小，卻知道在外麵脫褲子丟人，紅著臉往後躲，說什麼也不肯。結果沈奕就直接又坐進了泥地裡，說著不走，眉頭皺得跟現在一模一樣，嘴裡還嘟囔著：“你快點脫，我要穿乾淨的，不然我就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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