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猛地搖搖頭，小腦袋晃得像撥浪鼓一樣，眼裡滿是抗拒。
他幾乎從沒拒絕過沈奕的要求，在家裡，沈奕讓他遞東西他就遞，讓他陪著玩他就陪，永遠言聽計從。
可現在要在河邊脫褲子，哪怕他年紀小，也知道這是不對的，小小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幾步，攥著自己的褲腰不肯鬆手。
果不其然，沈奕的臉一下子就黑了，剛才放紙船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他從地上站起來，幾步走到程慕身邊，伸手就去扯程慕的褲腰，動作又急又凶。
程慕嚇得大聲喊叫，眼淚一下子湧了上來，手腳並用地掙紮著，卻根本抵不過沈奕的力氣。沈奕被他鬨得不耐煩，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威脅，說再喊就把他丟進旁邊的河裡。
程慕的哭聲瞬間卡在喉嚨裡，隻剩下小聲的抽噎。他看著沈奕冷下來的臉，知道對方說到做到，隻能慢慢停下掙紮，任由沈奕把自己的乾淨褲子脫了下來。
兩個小孩就這麼在河邊麵對麵地脫褲子，沈奕很快就把程慕的褲子往自己身上套，程慕則紅著眼眶，手指絞著衣角不知所措。
沈奕穿上乾淨褲子後，臉色明顯好了不少，嘴角甚至勾出了點笑意，可褲子明顯短了一截,程慕比他矮半頭，褲子穿在他身上還露出了小半截小腿，隱約還能看見他小腿上沾著的泥點。
程慕的目光落在沈奕脫下來的臟褲子上褲腿上沾著大片黑泥，那上麵還濺了不少水漬，看起來又臟又濕。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彎腰撿了起來，手指碰到濕冷的布料時，整個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沒有選擇，要是不穿這條臟褲子，他就隻能光著腿回去了，到時候不僅會被管家說，說不定還會生病。
他笨拙地把臟褲子往身上套，布料裹在腿上，又涼又不舒服，但他沒有彆的選擇。那天回去之後程慕還是生病了，肚子著涼疼了好久。好幾天都沒吃得下什麼東西。
回想到這裡，程慕看著沈奕的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點想笑。
他回過神來看著眼前昏迷的人，心裡突然湧上一陣恍惚，從小到大，沈奕好像除了長高、其他地方一點都沒變。
還是一樣的不講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一樣的霸道，從不會考慮彆人願不願意，一樣的自私，永遠把自己的需求放在第一位，一樣的顛倒是非，錯了也從不承認，還有一樣的喜歡欺負他，用威脅的方式逼他妥協。
如果沈奕能聽見他心裡的這些話，一定會大發雷霆，然後說出“打斷你雙腿”之類的狠話來。
程慕太了解他了，他從來都不容許彆人忤逆，更不容許彆人心裡藏著哪怕一點點不滿。
可他看不懂他的心。
小時候的程慕總以為，隻要他乖乖聽話，隻要咬牙忍著不哭，就會慢慢得到喜歡。
那時候他就是這麼告訴自己的，可順從和乖巧換來的從來不是溫柔，而是更嚴苛的命令、更冷漠的眼神，甚至隨時可能落下的懲罰。
在沈奕麵前他做什麼都是錯的。
程慕還記得在很多個夜裡，他捂著紅腫的手心，偷偷窩在被子裡想，是不是自己做得還不夠好？是不是再聽話一點，就能不挨打？可是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他沒做錯什麼事，錯的是他始終期待一個根本不會給予的人。
那種心口被撕裂的鈍痛，現在想起來依舊讓他覺得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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