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剝開第二個熱乎乎的栗子,還沒來得及送進嘴裡,軍營裡驟然響起的一片騷動就打斷了這片刻的寧靜。
原本又在一旁打盹的二牛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和其他被驚動的夥夫一樣,伸長脖子往外張望,隨即一窩蜂地跑出去看熱鬨。
不過片刻功夫,二牛又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臉上帶著幾分興奮與緊張,大聲嚷道:“阿爺!將軍有令,營中所有男子即刻到營門口集結待命!說是城西那邊出亂子了!”
“亂子?什麼亂子?”楚阿爺顯然對魏家發喪之事一無所知,聞言愣了一下,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但他反應極快,深知軍令如山,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向牆角,取下了他那套雖然陳舊卻擦拭得乾乾淨淨的皮甲。
在大秦,即便是夥頭兵,在緊急狀態下也需披甲執刃,隨時準備投入戰鬥。
楚阿爺手腳麻利地穿戴起來,皮甲扣帶發出的“哢噠”聲在略顯空曠的灶房裡格外清晰。
臨出門前,他沒忘記回頭叮囑正鼓著腮幫子咀嚼栗子的阿綰:“丫頭,外麵亂,你乖乖待在這兒,千萬彆亂跑,把門掩好。”
“嗯嗯!”阿綰嘴裡塞得滿滿當當,隻能用力點頭,含糊地應著。
很快,整個營地都沸騰起來。
沉重的腳步聲、甲胄碰撞聲、軍官的呼喝聲、號令聲由遠及近,又漸漸彙聚向營門方向。
一陣巨大的喧囂過後,營地反而陷入了一種異樣的平靜,隻剩下遠處隱約傳來的整隊報數的聲音,如同悶雷般滾過地麵。
阿綰獨自坐在灶膛前,跳動的火焰將她的小臉映得忽明忽暗。
柴火燃燒發出的“劈啪”聲,成了此刻唯一的陪伴。
這熟悉的溫暖和聲響,奇異地撫平了她心中的驚悸,連日來的恐懼仿佛也隨著這安詳的爐火漸漸消散。
她側耳傾聽了許久,確認灶頭區域乃至附近都再無人聲,隻有秋風掠過營房發出的嗚咽。
機會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動作極輕地打開了腳邊的工具箱。
先是小心翼翼地將裡麵的梳篦、牛角梳、各色發繩、小剪刀、刮刀等物一件件取出,整齊地放在身旁乾淨的地麵上。
然後,她慢慢挪動受傷的右腿,儘量伸直,以減輕膝蓋彎曲時傷口的牽扯痛。
接著,她從懷裡掏出月娘給的那個用布包裹的餅子,將其放在尚有餘溫的灶台邊緣烘烤,餅子漸漸散發出誘人的麥香,這尋常的煙火氣也能很好地掩飾她接下來的動作。
周遭死寂,唯有自己的心跳聲“咚咚”作響,敲打著耳膜。
阿綰再次確認安全後,終於將微微顫抖的手伸向工具箱最底層。
她的指尖在一塊看似與箱底無異的小木板上輕輕摸索,找到暗扣,稍一用力,便掀起了這塊巧妙的隔板。
隔板之下,是她積攢許久、用破布小心包裹的幾枚半兩錢,以及那個讓她寢食難安的小漆盒。
她沒敢將漆盒直接取出,隻是就著工具箱的遮掩,在箱內將其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