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美之詞夾雜著嗚咽,在宮牆間回蕩不絕。
公子高聽後卻是暗自冷笑,可在看到阿黃屍身的刹那紅了眼眶。
那具已經變成青灰色的軀體被隨意棄置在殿前石階上,草席散開處,凍僵的麵容上凝著冰霜,發髻卻意外地齊整——也是昨日阿綰親手梳理的三股反擰結,在生死顛沛後依然紋絲不亂。
“區區賤奴,也配入殿?”內史騰示意甲士將阿黃的屍身放在了大殿之外。
公子高踉蹌地撲了過去,因腿已經凍僵,在雪地上隻能拖行,但他還是強撐著爬行到阿黃的是身前,大聲質問道痕:“我的仆役便不是人命麼!”
“按秦律,凶徒屍身不得玷汙正殿。”內史騰躬身回避著他猩紅的視線。
風雪卷起草席邊緣,阿黃就這樣躺著,毫無聲息。
公子高忽然想起方才在渭河邊見到的夷光——那具屍身發絲散亂如蓬草,與眼前阿黃齊整的發髻形成詭譎對比。
他盯著阿黃那紋絲不亂的發辮,心頭莫名一悸。
殿內傳來編鐘輕響,宦官尖細的嗓音劃破風雪:
“宣——齊國質子夷光屍身入殿驗看!”
大殿內,始皇自九階玉階緩步而下,玄衣纁裳在宮燈映照下流轉著暗金紋路。
這位踏過屍山血海的帝王立在夷光屍身前,俯身時十二旒珠冕微微晃動……眾人都已經屏息凝神,不敢發出任何響動。
始皇陛下伸手探向夷光青白的額際,指尖劃過凝著冰霜的眉眼。
屍身已經凍僵,但在溫暖的大殿之內又開始融化,慢慢的,夷光屍身的臉部和頸部都出現了細密的水珠。
始皇略微蹙眉,但依然探查著屍身的各樣狀況,如他撫過了僵硬的胸腔四肢,連指節彎曲的弧度都進行了查驗,一套動作下來,竟然比驗屍官吏還要細致。
驗屍官立刻伏地稟報:“臣驗得口鼻皆有渭河泥沙,指縫見水草碎屑,確係溺亡。然則......“他偷眼看了看始皇陛下的神色,才又大膽開口道:“若能開膛查驗,或可知曉昨日酩酊醉意可曾傷及臟腑……或許才能知道是不是因為醉酒出的事情……“
“他酗酒?“始皇抬眼,冕旒碰撞聲如碎玉。
趙高疾步近前:“昨日蒙大將軍壽宴,夷光公子與眾人豪飲......“話音未落便覺帝王的目光橫掃了過來,忙躬身更深,“臣當時在宮值宿,僅遣明樾台舞姬助興。想著行伍之人不解風月,添些絲竹也好。“
“倒是周全。“始皇語氣平淡,但也僅僅四個字,就令大殿之上已經是鴉雀無聲了。
趙高額角沁汗:“舞姬們歲末討個賞錢,將士們圖個熱鬨......“
始皇指尖掠過夷光僵硬的腕骨:“如此說來,夷光是醉得需人攙扶了?“
“據守門甲士說的,公子高與楚質子吉良曾到蒙大將軍的側門相送,另有......“趙高喉結滾動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大將軍府一婢女也在側。“
“婢女?“始皇緩緩直起身,看著趙高問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殿內燭火忽地搖曳,映得帝王眸中寒光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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